返回第七章 拳桩(1 / 1)庚子印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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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李剑云去翠婶的早点摊上拿馒头。

今天稍微有些晚,但翠婶还没有收摊,旁边的地上,一个小男孩撅着个屁在专心鼓捣着什么。

李剑云走过去,笑着打招呼:“翠婶,今天还没收摊啊。”

一身布衣裙钗的端庄少妇,用手将一缕垂到额前的头发撩到耳根子后,微笑道:“我回去也没什么事,见你还没过来拿今天的馒头,就等了一会儿。”

边说着边去蒸笼里拿馒头,瞥见李剑云连连打哈欠,关心道:“剑云,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我看你脸色蜡黄,很是憔悴,莫不是病了?”

李剑云又打了个哈欠,他倒没觉得是生病了,而是昨天与郑世勋打架受的伤还未痊愈,以至于元气未恢复。

不过,他觉得有些奇怪,郑世勋那两拳一脚,明明让自己受了重伤,可今天醒来,身上的伤痛都好了,只是感觉全身酸软无力,精神有些萎靡而已。

想来是含烟小姐在他昏迷时,给他喂了什么治伤的灵药。

“翠婶,我没什么事,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了的缘故。”李剑云撒谎道。

他看到翠婶拿馒头给他,突然记起来,不好意思地道:“翠婶,出门走得急了,忘了拿竹篮了。”

翠婶笑了笑,将手里的馒头重新放回蒸笼里,从另一只蒸笼里拿出一方白布包袱,摊开在桌子上,然后从蒸笼里拿出八个馒头包好,递给李剑云。

“还剩下两个馒头,就送你了,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点。”翠婶说道。

李剑云也不客气,反正到时多扣除一个铜子儿就行。他接过包袱,扭头对地上蹲着的小男孩喊道:“牛文,你在干嘛呢?”

小男孩没有答话,依旧埋头专心地捣鼓着。

翠婶瞥了小男孩一眼,说道:“别理他,蹲那儿半天了,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李剑云笑了笑,说声走啦。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葫芦巷口走去。

在走过一处街角时,碰到镇上的几个闲散户在嚼舌根,好像在说镇上来了大人物,一位是本郡的郡守大人,还有一位是什么兵器督造使。

是卫家出面接待的,郑、李两家的族长也被喊去了卫府。

一个中年汉子煞有介事地说道:“依我看,咱们镇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另一个年纪稍轻的人撅起嘴点头道:“没错!前段时间天气反常,接连下了十天的雨,我就说不对劲。”

旁边的几人也都点头附和。

李剑云听了一耳朵,想起昨天上午在西门外遇到那队人,看来说的就是他们了,难怪乘坐那么豪华的马车。

兵器督造使是多大的官,他不知道,但郡守是个很大的官,这他是知道的。

李剑云没有兴趣理会这些,管他发生什么事,反正与他半毛钱关系也无。

在路过槐荫巷口时,李剑云停下脚步,想了想转身拐进巷子里,一路往前,出了槐荫巷,来到溪水边,远远看到溪水拱桥上走过来一个人。

少年面露喜色,伸手冲拱桥上的人挥了一挥。

那人也瞧见了李剑云,便在桥上停下脚步,等着李剑云过去。

桥上站着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要比李剑云高大壮实,方方的脸,嘴唇厚实,眉毛粗大,笑起来时很是爽朗。

等李剑云走上桥,他上前来一把抱起身材瘦小的李剑云,嘴里说道:“剑云,许久没见了,可想死我了。”

李剑云用力挣脱那人的怀抱,瞥了他一眼道:“李二牛,能不能别这么肉麻!再说了,不就是半个月没见嘛,能有多久。”

名叫李二牛的粗壮少年一脸乐呵呵,拍着李剑云的肩膀说道:“兄弟,看着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李剑云皱了皱眉头,看到李二牛左脸颊上有淤青,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李二牛不答,伸手拿过李剑云手里的包裹,打开一角,从里面拿出一个馒头放到嘴里,咀嚼两口,点头赞道:“翠婶蒸的馒头就是香!”

“说,到底怎么回事?”李剑云再问一遍。

李二牛见李剑云一脸严肃,笑道:“好好!我说,我一回到镇上,就听说郑世勋那小子欺负你,我刚跑去打了他一顿。”

李剑云伸手往李二牛身上摸,边摸边问道:“身上有没有受伤?”

李二牛怕痒痒,身体乱扭着躲避,喊道:“哎哎!你摸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娘们。”

见李剑云一脸忧色,李二牛收起嬉笑,挺胸傲然道:“你就放心吧,我可是炼骨境,怕他郑世勋那个菜鸟?刚才是他们人多,不小心着了一拳,放心,没啥事。”

看到李二牛说话中气十足,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李剑云这才放心。

“谢谢啦!”李剑云轻声道。

李二牛拍了拍李剑云的胳膊,笑道:“跟我客气个啥!”

李剑云一阵莫然。

眼前的这位堂兄,性格爽快,极重信义,他们俩打小玩在一起,是他在镇上唯一深交的人。

他曾经问过李二牛,镇上的人都不待见他,他李二牛怎么就愿意和他来往。

李二牛开玩笑说,他也没办法,因为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他一听当时就乐了,说他李二牛原来是只王八,难怪脸皮厚的吓人。

李二牛则说他瘦不拉几的一个小不点,看着就是一绿豆。

“剑云,我要回武舍了,过几天上你家找你。”

李二牛收起嬉笑,一本正经地道。

李剑云点点头。

李二牛又从包袱里顺走一个馒头,然后将包袱塞给李剑云,转身走下桥去。

李剑云将包袱重新绑好,从另一边下桥,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自家屋前,见院门开着,少年以为家里遭贼了,忙快步跑进院子里,看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老人,他手里拿着一杆旱烟,手肘子靠在腿上,吧嗒吧嗒地吸着烟。

烟雾缭绕中,一头银发的老人显得有些沧桑。

听到少年的脚步声,老人扭头看了一眼,说道:“回来啦!”

少年心里一阵紧张,同时又有些意外,忙走上前去,应道:“卫老族长,您怎么来了?”

眼前的老人,浑身轻松自然,满是沟壑的脸上虽没有笑容,却也不严肃,与在演武场上时,判若两人。

老人抬头扫视了一下院落,微笑道:“你家可真够简陋的,家里的东西都被你拿去典卖了吧?”

老人边说着,边似笑非笑地看了神情局促的少年一眼。

李剑云低下头,默不作声,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老人盯着沉默不语的少年看了几眼,将手里的旱烟杆在屁股下的石凳上敲了敲,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进武舍?”

“想修武。”少年低头应道。

“为什么想修武?”老人又问道。

少年一阵沉默,脸色阴晴不定,内心做了一番交战后,抬起头来,看着两步外的老人,近乎哀求道:“老族长,我在演武场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老人听后却没有什么表示,脸色依旧严肃冷峻,他又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想修武?”

少年一阵失望,低头轻声说道:“为了找我爹。”

老人一怔,眼前少年的回答,让人颇感意外,之前见他不顾一切地要进武舍,以为他要么是个胸怀大志的人,要么就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否则,怎么会如此锲而不舍,坚韧不拔,这份毅力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老人将旱烟杆收起来插在腰间,慢慢站起身来,面向少年,说道:“入武舍的事就此作罢吧,就算是为了你爹娘,你也得好好活着。”

少年低着头,眼睛看着脚尖,默不作声,心底却在渐渐发凉。

“俗话说,命里八尺,莫求一丈,有些事强求不来的。”老人耐起性子规劝道。

少年却猛一抬头,露出一副倔强的表情,辩解道:“卫先生说过,人定胜天,我也觉得有道理。”

老人眼睑颤抖了几下,脸色冷淡下来,冷笑道:“人定胜天?哼!以为读了几本书,见过一些世面,就大言不惭起来,世间的道理,他又懂得多少?”

少年被老人一番呵斥的话,吓得赶忙低下头,他后悔拿卫先生的话来反驳卫老族长,刚才一时性急,没考虑到卫老族长是卫先生的长辈,拿晚辈的话去反驳长辈,这不是“生了锈的铁砧子,欠打吗”

老人看了一眼瘦小少年,心生不忍,轻叹了一声,说道:“既然你想修武,我教你几式拳桩,你用心修炼。”

他见少年依旧低着头,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冷笑道:“怎么?看不上我老头子的把式?”

少年回过神来,立马摇头道:“不是!”

然后快步走到石凳旁,将手里的包袱放下,然后一脸恭敬地站到一旁,认真地看着老人。

只见老人双手自然下垂,含胸拔背,凝神静气,左脚外画一个半圆,同时右手迅速出拳,接着收回右手,右脚外画一个半圆,同时左手迅速出拳。

少年一脸懵懂,不知道卫族长为什么教他这么简单的拳式,看着实在平平无奇,他之前花费重金从武舍一名学员手里偷学的拳式,看着都要比卫族长教的这个好。

老人收了拳桩,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是不是看不起我这拳桩啊?”

少年忙摇头晃脑道:“不是!不是!只是……”

“只是看着平平无奇是吧?”

少年心里虽然想说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老人负手而立,神采奕奕,显出几分宗师风范来,傲然道:“你要记住,世间万物,越是看着简单平常,往往越是蕴含着大道至理。”

老人见少年一脸懵懂,便笑着道:“等你以后见的世面多来,多经历了一些事,自然就会懂我的话。”

少年郑重地点点头,一脸认真。

老人点点头,又演示了一遍刚才的两式拳桩,解释道:“你要记住,练习拳桩时,必须要做到,神凝意静,不僵不拙,自然合度,首尾一贯,一气呵成,滔滔不绝,长如江流。”

见少年毫无反应,老人又问道:“都懂了吗?”

少年忙说道:“现在还不懂,但我已经记下了,会去慢慢领悟的。”

老人认真地看了少年一眼,点点头道:“不懂没关系,勤能补拙,你现在是泥胚境,如能练习拳桩百万遍,以此来塑胚强筋,或许可以突破到武道的第二境。”

少年思索了片刻,抬头去看着老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人见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心里感到好笑,便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少年脸上一红,扭捏了半天才小声道:“如果我练习千万遍,可以突破到炼骨境吗?”

老人笑道:“你可以试一试。”

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到了院门口,老人又停下脚步,扭头说道:“不要告诉别人,拳桩是我教你的。”

少年向老人行了一礼,口中答应道。

老人一步跨出门槛,来到门外,他抬头看了看天,嘴里嘀咕了一句。

然后背负着手,走入泥路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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