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雪崩(1 / 1)花间第一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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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的松柏极速后退,马车颠簸,若弗东倒西歪,一手抓着帷裳,一手拉着曹嬷嬷才稳住了身子。

她回头望,便见那高山顶上的冰雪滔滔而下,铺天盖涌过来……

“快!快!”两侧的侍卫们大喊,马蹄声鼓点般密集……

沈阔归队时,那坑已经挖了一丈来深了。

队伍前头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监军何骁乜了他一眼,讽刺道:“方才看沈将军同那人谈得十分热络,怎的荒郊野外的将军也能遇上熟人?”

跟着沈阔的钟副将看不过,张口便要怼,沈阔却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退下。

沈阔淡道:“那是端王府的人,沈某不识。”

“端王府?”何骁略一沉吟,便意识到方才那马车里坐着的是谁人。

这何骁是兵部尚书的侄子,行军打仗不会,嘴皮子功夫倒是一流,他虽也是个四品,与沈阔相当,可有些高低不在品阶上,尤其这何监军还是三皇子的人,沈阔不得不低头。

沈阔揽着好兄弟钟副将的肩拍了拍,轻声道:“别与他计较,不值当。”

不多时,那一千降卒便被杀害掩埋。

军队整装待发,沈阔突然听见“轰”的一声,他回身一望,便见远处雪山崩塌。

士兵们也都望见了,一时交头接耳,嗡嗡声一片。

“不要自乱阵脚,紧跟队伍,启程!”沈阔勒紧缰绳,调转马头面对四千将士沉着下令。

军队整肃,依令而行,轰隆隆的脚步声在山间回响。

其实那雪山离此处有二里多,且他们所在之处两侧的山峦并不高,雪崩不至于殃及他们。

可何骁眼珠子一溜,计上心来,他命沈阔道:“沈将军,方才那辆马车里坐的可是要送去滇国和亲的公主,将军还不快去救人!”

沈阔深深望了眼何骁,这人摆明了是想让他死在雪崩里,可若见死不救,那时何骁又能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所以他得派人去救。

可派谁去呢?这儿没有哪个的身手比他敏捷。

“钟林!”沈阔勒住缰绳,命令钟副将道:“这四千将士便由你率领,我去去便回!”说罢他一挥马鞭,掉头往若弗去的方向跑……

马儿跑得极快,沈阔俯着身子前冲,风刀霜剑刮过他的脸,他冻得裂开的嘴唇正汩汩流血,一滴滴落在马背上。

他为什么要去救她呢?也许还有旁的原因罢,譬如当初他妹妹死时,他这个做哥哥的便没来得及救。方才那女子与他妹妹一般倔,他救不了妹妹,但愿这一回能救得了她。

马车中的若弗忍受着颠簸,亲耳听闻身后马儿的嘶鸣和“砰砰”的落地声,有人落马了!

若弗掀开毡帘,恰巧望见马倌身子一斜,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马车忽的顿住,若弗和曹嬷嬷一个没抓稳,身子便被腾空甩出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雪地里。

若弗的面门正磕在雪里,闷了一口的雪,她晕乎地昂起脑袋,呼啸而来的风雪迷了她的眼,她只能紧紧抓着曹嬷嬷的手哭喊:“嬷嬷,嬷嬷!”

突然,似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一愣神,便被那人往上一提,一甩,裙摆绽开如一把鹅毛扇,直直落在他的马背上。

“嬷嬷!”若弗握着空空如也的手,回头望,地上的人愈来愈远,成了一个黑点,最终被风雪吞没。

“啊!”若弗失声尖叫,撕心裂肺地大喊:“嬷嬷,嬷嬷!”

她全然忘记自己是何身份,身在何处,只是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她要跳下马,她要随了嬷嬷去……

若弗的娘亲难产而死,出生后她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嬷嬷照顾着,父亲不管她,府中姐妹和王妃亦不待见她,唯有嬷嬷疼她爱她。

电闪雷鸣的夜她睡不着,是嬷嬷轻拍她的背哄她入睡,她做错了事被王妃责罚也是嬷嬷替她受罚,甚至幼时出痘无人敢靠近,亦是嬷嬷守在她病床前。

母亲因生她而死,父王不看重她将她推出去和亲,现下连唯一的嬷嬷也被夺走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哇哇大哭,身子一纵想要跳下马,可细腰却被沈阔紧紧箍着,丝毫动弹不得,她于是去掰他的手,哭喊:“放开我,快放开我!”

冰雪轰塌之声愈来愈远……

吁——

马儿停下来,身后一切复归平静。

沈阔倏地松开她的腰,翻身下马,一抹额上的汗珠子。

“跳下来,我接着,”沈阔伸出被若弗抓得满是血印子的手,望着她。他的眼睛较方才活泛了些,倒映着她和灰白的天。

若弗却睁着朦胧的泪眼俯视他,她咬着唇,两串泪珠子滚下来,“你为何要救我!”

沈阔今儿可算知道什么是梨花带雨,这小姐落泪的模样,就像一具精美的花觚,一碰便要碎了似的。

“护送你的人都死了,”沈阔丝毫不懂得安慰人,他道:“他们都为护你而死,方才你一路挣扎着说要随你嬷嬷去,是要辜负这三十几条人命?”

若弗回头望,身后只有累累的白雪,连他们的尸体也寻不着了,她绝望地垂下脑袋,双手捂着眼,放声大哭。

沈阔也懒得同她废话,拉住她的手腕子往下一带,若弗便稳稳落在他怀里。

她的身子又轻又软,抱在怀中一团棉花似的。沈阔并不觉此举有何不妥,毕竟事急从权,且这小姐在他眼里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可若弗却呆住了,她愣愣盯着他圆中见尖的下颌,大喝一声:“放肆。”

脆生生的女声实在没什么震慑力,沈阔将人放下,看也不看她,回身从马背上驮着的草料中抽出一半喂马,一面喂还一面极爱惜地顺着鬃毛。方才二人能逃脱,这匹战马功不可没。

若弗恨恨盯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对着堆积如小丘的雪,屈膝跪下,双手加额行跪拜大礼,泪水小溪似的潺潺而下,将雪地溶出一个个小洞。

沈阔侧头瞥了她一眼,见她双肩端正,一起一拜皆有章法,心道果然是王府小姐,礼节上挑不出错处,且能对奴仆下拜,也算有情有义了。

若弗拜了三拜之后,眼泪一抹便打定了主意。

最疼她的人已经去了,而她明年四月里便要远嫁滇国,据传滇国国君年岁已高,却荒淫无度,她去了迟早是个死,与其死在龙床上,不如就死在这儿,她死了,皇上也不会怪罪她的父王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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