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嵌玛瑙插屏，青白暖玉石面矮凳，金丝楠细牙桌上摆着一套冰种翡翠的茶具，饶是不识货的人，也能感受到满满的奢贵气息。

此情此景，再搭上男人星眸剑眉的俊颜，很难有女子能不怦然心动。

然而……

一刻过去，卓小侯爷自斟自饮，丝毫没有为女客效劳的想法，全是小厮讪笑着在忙前忙后。

矜贵少爷，不懂得示好的礼节，尚能理解。

可他全程盯着窗外，始终未赏过一个正眼，这便有些过分了。

就在郡主略感委屈之际，男人忽地高喝道：“刘旻！”

这一声，惊得女子的心陡然一跳。

刘管事气喘吁吁赶到：“怎么了少爷？”

“是你头脑不好使，还是卓爷我眼睛有问题。”大手一揪，将人拎小鸡似的拎到身旁，他皮笑肉不笑道，“除了船屁/股，能看见什么，嗯？”

小侯爷急起来，与侯爷夫人一般口无遮拦。

“主要前面有别家的船挡着……”一个眼刀剐来，刘管事颤颤巍巍，拼命擦拭额际冷汗，“小、小人的脑子不好使……”

咚！玉杯重重搁下：“还不快去想办法！”

“是是！”

冰种翡翠没碎，岑柔郡主倒觉得，自个儿的小心肝儿差点吓碎。

直到两船的方向逐渐齐平，卓小侯爷总算勉强满意，窥探片刻后，回过神来，冲着女子展颜一笑，尽力释放善意：“估计半刻后放灯，我们一边用膳，一边等？”

男人唇角微勾时，显出几分邪气及不羁，眸底泛起的涟漪，宛如流动星河，有种让人沦陷的魅力。

岑柔郡主发现，破碎的心又复原了。

嫣红不觉爬上双颊，娇羞道：“好啊。”

陆家画舫内。

婢女们端着木托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桌面摆满了精致的碗碟。

陆言温声道：“不知你爱吃什么，就让下人们每种口味各做了些。”

“多谢。”墨琉槿颔首致意，“我不挑，都可以。”

“姑娘家这样说，通常表明，彼此关系极其疏离。”他目光灼灼，“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了。”

她平静道：“共为北邺效力，自然是朋友。”

“好吧。”露出无奈的神情，“无论如何，你今晚能来，我很开心。”微微倾身，认真重申，“发自肺腑的，开心。”

聪明人交谈，无须挑明，他认为，话里的意思，她应该懂。

墨琉槿的确懂，却不由低笑出声：“呵……”

“你笑什么？”陆言微讶。

平日里均是收受爱慕，这表明心意，也是头一遭。

她直截了当道：“我笑你陆大人，这种时候还能如此沉稳，随时保留着退缩的余地。”

所以，他们是一路人，说得好听点，叫内敛自持，难听点，冷心寡情。

未等他回应，又道：“实不相瞒，今晚赴约，绝大部分原因，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一小部分，算是承了大人的感谢之情，其余的，再无相干。”

“忠人之事？”陆言疑惑不解，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去。

只见另一艘画舫内，一双男女相对而坐，由于离得近，能清楚窥得女子泛粉的脸颊，以及男子含笑的唇角。

这时，不知谁高囔了句：“放灯啦——！”

刹那间，各色花灯纷纷滑入昭阳湖中，造型千奇百怪，有荷花、小兔、鲤鱼跃龙门……数量之多，成千上百，随着水流缓缓飘荡，美不胜收。

女子激动的鼓掌欢呼，时不时指着河灯问几句，男子便耐心的一一解答。

多美好的画面啊，墨琉槿在心底默默道。

果然，那般丰神俊朗的他，就该配如此天真明媚的美人儿，而非双手染满鲜血、来自地狱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