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闹闹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柳七和苏放两人好一通折腾，终于把姐俩弄进了同一所私立学校，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有。柳七以前从没想过小孩子读书是一件如此复杂的事情，一直到默默上幼儿园的时候，才睁开眼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上个幼儿园还得费老劲的去找关系，还要层层面试，柳七一开始是懵圈的，排斥的。幼儿园难道不是个家门口寄养，然后每天做做游戏睡睡午觉的地方吗？可是，柳七在同学朋友圈里了解一通，才发现，时代真的变了。现在的孩子学业竞争，已经提前到了幼儿园。没有进到好的幼儿园，就难以进入好的小学，以此类推。按这逻辑，幼儿园就变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起点。因此家长们为了进个好的幼儿园，找关系的找关系，花钱的花钱，费尽了心思。

既然时代潮流如此，柳七和苏放也只能投身到滚滚洪流里，为了两个娃搞定学校的事情刷破老脸。不过，总算尘埃落定，夫妻俩松了一大口气。

自从上一轮阿姨团队重组之后，祁冰冰和李玉萍两人各司其职，各方面运行良好。祁冰冰还是没有改掉她喜欢指手画脚的毛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作祟。不过李玉萍是个棉花脾气，要么就当祁冰冰空气，要么你行你上，总之任尔东西南北风，我就耕我这一亩三分地。有时候看着祁冰冰一副有力没处使，只能放放空炮的样子，柳七心里都不免觉得好笑。

柳妈的情报也时不时传到柳七的耳朵里。

“这个李玉萍哦，其他都蛮好的，就是喜欢磨洋工。她说她上一家东家是个印度人，喜欢她一刻不停的干活。那么哪里有那么多活可以干呢？她就只能放慢节奏。结果么养成习惯来，做事情慢吞吞，看上去么好像一直在做事情，实际上么擦来擦去那一块地方。”

“冰冰啊？冰冰么聪明面孔笨肚肠呀，看上去么咋咋呼呼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人家李玉萍睬伊伐啦，不睬的呀。冰冰做事情快呀，她看不惯李玉萍慢吞吞的，看不惯么她自己去做了呀。这个李玉萍哦，你跟她讲好要做什么的，她总归能一天里慢吞吞都给你做好，多一样都不会的，少一样她也不会的，你都没有办法说她任何不好不对，这个女人哦，你不要看闷声不响的，厉害的哦。冰冰么戆度呀！”

“不过么管伊拉三七廿一，只要家里太平小孩弄好么就好了呀，你说是伐。现在你不要说哦，两个小孩弄的来清清爽爽的，冰冰么每天给她们挖空心思梳辫子，两个小姑娘看上去好看多来。”

“李玉萍看看么不响的，心里倒也不服气的呀。我看她哦一直在偷偷手机上看菜谱，学做菜，最近手艺进步不少哦。看样子是一点也不买冰冰的账的。”

“哎，你晓得伐，冰冰最近发神经病来，一口气买了好几双鞋子，都要2、3千一双的哦。李玉萍看的来眼睛也直了，她自己是恨不得一个钱当两个钱用的呀，看到冰冰这种花钱的样子，我看是不知道是羡慕还是什么，大家都是当阿姨的呀，生活质量差异太大了。不过不要说李玉萍了，我也舍不得这样花钱的呀。这个冰冰真的是个只管今天不管明天的。她这样吃光用光，现在是开心了呀，老了怎么办哦。”

……

柳七是真的很佩服柳妈收集信息的能力，从阿姨的动态到心态，她都一丝不漏。柳七觉得有柳妈在，家里根本也不需要装什么摄像头，一切尽在掌握。

相比较之前的折腾，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幺蛾子的事情了，两个孩子也每天开开心心清清爽爽的，这对柳七来说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了，其他的都无所谓。毕竟，也不能强求两个阿姨非要相亲相爱是吧。

自从上了这个私立学校之后，柳七家的两个阿姨还挺长脸的。毕竟请两个阿姨的家庭还是少数，并且祁冰冰和李玉萍长得都不错，年纪又轻，每天两人开着车护送着姐妹俩上学，竟成了一道风景，姐妹俩对有两个阿姨自豪不已。

不过，随着姐妹俩长大，孩子和阿姨的关系，又成了柳七新的问题。默默已经上二年级了，渐渐懂事。她和祁冰冰的关系特别好。别看祁冰冰咋咋呼呼的样子，对默默确实是上了心的，方方面面照顾的很周到，还把默默的生活自理能力训练的很好，默默小小年纪已经基本生活自理。但是负面影响也不少，比如说祁冰冰骂骂咧咧的口头禅，还有她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消极的人生观，都在日常生活的潜移默化里影响着默默。柳七好多次提醒祁冰冰，不要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也要注意自己说话的用词，打电话不要当着孩子面打，等等，但是真的要做到何其难。另一方面，习惯了阿姨的照顾之后，孩子们已经理所当然认为阿姨就是应该为她们服务的，言谈举止见，有点颐指气使的架势。为了这个问题，苏放和柳七也是伤透了脑筋。两人时不时耳提面命，要尊重阿姨，甚至闹闹唯一一次被苏放打屁股，就是因为她对阿姨大喊大叫不礼貌。但是似乎说教胜不过事实，当孩子从对生活的自主观察里确认一方是服务的提供者，一方是服务的购买者，她们对阿姨的态度就自然以甲方自居。

柳七无法确定这对孩子性格、品德各方面的成长，会带来什么影响，而既然家里这种格局会长期持续下去，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不过，总体来说，这些都只是生活中的一些小浪花，丝毫不影响柳七家的日子奔向幸福美好的康庄大道。

柳七洋洋得意了没多久，一向安安静静的李玉萍突然有天说要找她谈谈。

柳七一听到“有事谈谈”这个开场白，脑袋就“嗡”一下炸了。通常这种开场白之下，必然是幺蛾子乱飞。

柳七表面还是古井无波，对李玉萍表示但讲无妨。李玉萍倒也不扭捏，开门见山地说道：“宝妈，我老公今天打电话给我说，我公公病了，医院说要马上手术，要让我们预交5万的费用，可是我们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凑来凑去也只凑了2万，我想，我想能不能问你借点钱……”

柳七万万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

“哦，你公公什么病啊？要紧吗？”

“肺里有个肿瘤，可能不太好，但是要等开刀结果才知道。”

“哦，那是挺麻烦的……那你，打算借多少？”

“现在还差3万，不知道宝妈你放不方便借给我……”

“哦……”

柳七这下有点犯难了。这金额吧，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事由吧，合情合理。论这关系吧，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关键，柳七作为一个上海人，就没有借钱的习惯。

这倒不是说上海人就不讲人情，而是一种习惯。上海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缺钱了，第一选择一定是问银行贷款，宁可付利息，也不愿意欠人情。实在贷不到，再找亲戚，亲戚也借不到，再考虑朋友。到找朋友借钱的时候，那一定是万不得已的了。朋友那还得看什么朋友，还真不一定是平时要好的朋友就能借到钱。有时候越是要好的朋友，越是开不了口。朋友肯借了，那就欠了莫大一个人情，两人之间关系就显得不平等，若是朋友因为任何原因没法借钱，那就更麻烦了，弄不好落下个心结，今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反而是一些关系不远不近，又看上去有点能力的朋友，会是比较理想的借钱对象。反正借钱这种事情，在柳七看来，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一定是慎之又慎的，能免则免。柳七的观念也是她从小生活的亲友圈的观念。所以亲友圈里如果听到谁在问谁借钱，那一定是大八卦了。没事别提钱，这是大家默认的规则。

然而这观念在苏放这里，完全行不通。苏放是北方人，在他的概念里，朋友之间借来借去，江湖救急什么的，那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很多交情就是在借钱还钱借钱还钱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不存在什么谁麻烦谁的问题，也不存在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当然啦，能借钱的才是好哥们，本来不是好哥们也就变好哥们了。

为了借钱这个事情，苏放和柳七也曾展开过激烈的争论。买房那会儿，首付还差一点，苏放抡起电话就要找人借钱，柳七急急地拦住他。柳七宁可自己刷信用卡然后分期付款，也不愿意去借钱，为了这事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最后柳七妥协了，但是一有钱就第一时间还了钱，还钱的时候苏放还纳闷这么急着还钱干嘛，把柳七气的七窍生烟。

现在阿姨开口借钱，这是柳七始料未及的。柳七沉吟了半晌，心里噼里啪啦算盘一通狂打，然后开口道：“玉萍，你家里有这样的事情，我想了想应该要帮帮你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也是工薪阶层，3万元虽然不是大数目，但也不是小钱，我也不能闭着眼睛借，你说是不是？你看看这样行不行，3万呢我明天打给你，就当是预支的工资，你每个月工资是6500，我接下来每个月发你2500，剩下4000就当你分期还钱，这样还7、8个月之后就还清了。当然，如果7、8个月不到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不在我们家了，那剩下没还的你要一次性还给我。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李玉萍一开始愣了一会儿，显然这一堆账她没算过，并且本来借钱就是借钱了，她也没想的那么复杂。顺着柳七的思路想了一想，她点头说道：“宝妈，我觉得可以的，这个钱我本来就是要慢慢还的，直接在工资里扣那也方便了。谢谢你了宝妈，你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

“没事的，你在我们家也不少时间了，帮你一下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个金额我们也还承担的起。不过玉萍，这个事情你可不要跟冰冰说，省的她有什么想法。也不要跟外婆说。”

“哦哦，我懂的，我不会说的。”

“还有啊，我等下会去写个简单的收据，把这个事情写一下，你签个字吧，这样也好有个凭据。”

“好的好的，应该的。”

柳七松口气，一件事就这么算应付过去了。

等苏放回家跟苏放一讲，没想到苏放对柳七的做法大加赞扬，说她终于有点北方媳妇的样子，换来柳七好几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