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天上掉下个胡大姐(1 / 1)菩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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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七在面试下一个阿姨的时候,心是麻木的,感觉是认命的,总觉得这事儿跟赌博差不多,对手还总是出老千,她这种厚道人简直没法活。基本上,理性和感性双向失灵。

这次家政推的阿姨叫胡安,浙江绍兴人。胡安看上去就是一脸的喜相,虽然年纪已经将近50岁,但是这个保养的也太好了,面色红润,皮肤雪白发亮,几乎没有皱纹,人胖胖,脸圆圆,眼睛大大,讲的普通话带着绍兴口音,嗲嗲糯糯的,并且一直笑嘻嘻。柳七心想,这人倒是看着让人挺开心的,那就带回去吧。

胡安是个开心人,小孩已经大了,自力更生了,家里老人也已经走光了,柳七觉得她出来当阿姨大概只是因为太无聊了。

胡安是个绝对的乐天派,在她看来,人生已入佳境,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发愁的事情。

“我么儿子么已经工作了呀,他读书读的不好,不过工作倒是还可以呀,就在杭州一家大公司里面做行政人员,坐办公室的呀,适适意意。房子么我给他在绍兴买好了呀,他回不回绍兴住我就不管了对伐,他要是以后要在杭州成家么,他自己想办法。”

“我爸妈走的早呀,我当时结婚没几年他们就一前一后生病没了,我那个时候正好怀孕生孩子什么的,想想也是遗憾的,我爸妈走的时候都是我哥哥嫂嫂照顾的。我婆婆几年前出车祸死了。剩下一个老公公,去年睡梦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走了。所以我家里没有人要我照顾的了。”

“我老公还没退休,在老家一家工厂里做电工。我们两个在家里大眼对小眼的,也是无聊。他还一直在厂里值班的,我一个人在家害怕的呀。所以我去年就出来找找事情做了。”

李玉萍听完胡安的自述,想想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老公也赚不了什么钱,由衷羡慕道:“胡姐命倒是真好的。”

柳妈在旁边接道:“可不是吗,看看我们前面那两个阿姨,噢哟妈呀,一个个都像电视剧的苦菜花呀。所以你看看,小胡这个状态,一看就是好命呀,看上去气色好伐,皮肤白里透红的,一脸健康相呀!”

胡安嘿嘿笑道:“我身体是好的呀,我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去过医院,从来没有用过医保卡。我心态好呀,什么事情都不放心上的。”

“这点是要向你学习的。现在我们就是要心态好。”柳妈点头说道。

“外婆也可以的,看上去那么年轻。”

“噢哟,你说笑话了,我这个身体一塌糊涂的,你么没有去过医院,我是开刀都开了5、6次了,不好比的哦。”

胡安一口洋泾浜的绍兴普通话,柳妈一口洋泾浜的上海普通话,两个不到几天已经是投契的不得了了。柳七对柳妈的适应能力和交友能力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胡安的开心是有很多外在表现形式的,她不仅每天都笑嘻嘻的,而且不管在做什么家务,不是在听着歌就是在唱着歌。她听的唱的还不是一般的歌,主要是越剧。

越剧、黄梅戏、沪剧这些地方戏,是柳七童年的记忆。小时候放寒暑假的时候,柳七不是在外婆家,就是在奶奶家。那时候电视频道里的戏曲频道,是柳七外婆和奶奶的最爱,她俩都爱看戏,除了折子戏,还有很多地方戏的连续剧,柳七打小耳濡目染,对这些地方戏的经典曲目都是耳熟能详。

渐渐长大以后,这些戏剧已经很久不听了,突然之间听到胡安手机里放的越剧,顿时感觉非常亲切。

胡安的最爱是越剧《红楼梦》。尤其是里面几个经典选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啊、“宝玉哭灵”啊、“葬花”啊,那是拈手就来。兴致上来的时候,胡安不仅唱,还要配合动作,活脱脱戏精上身。

这么一来,柳七家的画风大变。空气中弥漫着戏曲的韵味,洗衣房里、厨房间里、卧室里,哪里都能飘来一段。两个从来没有听过越剧的小孩,都跟着摇头晃脑地唱着自己也不知道啥意思的曲子。

柳七发现自己也不对了,平时开车的时候或者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哼在嘴边的流行歌曲,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越剧,冷不丁一句“林妹妹,我来迟了”冲口而出,能把自己吓半死。

最高兴的是柳妈。她最近跟风柳爸开始玩一个APP叫“全民K歌”。一开始她是极其反感这个软件的,因为柳爸自从开始玩这个,整天拿着手机哇啦哇啦的唱歌,柳妈觉得烦的不得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她自己也开始玩起来,并且投入程度远远超过柳爸。每天要发布好几首新歌,或者就是在听别人唱的。老年人的圈子里好像很多人都在玩这个,互相之间还要评论、点赞、送花、打排行榜。柳妈简直玩的着迷了。柳爸一直唱歌唱得不错,还参加过老年合唱团,因此自诩水平和柳妈不是一个等级的,没兴趣和柳妈交流。柳妈正在郁闷没有人跟她沟通这些她整天心心念念的点赞啊送花啊的事情,突然发现胡安也在这个全民K歌上。

这下两人可来劲了。只要不干活,两人就从早到晚凑在一起,我唱的歌放给你听,你唱的歌我评论一下,你几朵花,我几朵花,交流地不亦乐乎。李玉萍在边上根本插不上话。

柳七觉得虽然耳朵里面嘈杂了一点,她们的歌唱的难听了一点,不过也总算都是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没什么不好。这个胡安也算为她家精神文明建设做贡献了。

不过一个硬币总有两面。胡安乐天派的性子和特别的兴趣爱好,确实给柳七家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不过她大大咧咧万事不放心上的性格,也捅了不少篓子。

比如说,胡安到柳七家不到3个月,柳七家的保姆车已经产生了5次违章记录,扣11分,还差1分就得有人去驾驶学校回炉再造了。

每次收到违章通知的时候,苏放都很严肃地跟胡安讲一通交通安全的重要性,已经违章带来的麻烦。胡安态度不可谓不好。

“宝爸,噢哟,真是对不起啊,我是有点糊涂了,这个地方我看好像可以停车的么,怎么会被拍的啦。我知道了知道,下次坚决不停这里。扣分扣我的吧,罚款也我来付。”

“啊呀,超速啦?我开的好像不快的么,这是在哪里啦,我都想不起来了么。扣我的扣我的,200块是伐?”

“咦,大转弯又扣分了?中心线什么意思啦?我们以前学开车没有这么严格的呀,能开过去么好了呀,转弯还有讲究的呀,好的好的,晓得了,我下次绕过去一点。”

……

第5次违章的时候,苏放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胡阿姨,你再违章,就不能上路了知道伐?”

“哦,好的好的。”

柳七觉得胡安就是践行那个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的典范。苏放为了这个开车的事情,跟柳七说了好多次,让她管管胡安,主要是开车安全关系到的是他们家两个心肝宝贝,这事儿是万万不能出差池的。

柳七对此也是很无奈的,你说啥,人家都“好的好的”,扣分罚钱了,还能拿她怎样呢。柳七只能向她发出最后通牒:“再违章一次,你就下岗了!”

“好的好的。”

……

柳七原来是一个喜欢把所有事情都要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眼睛里揉不得半分沙子。可是自从和各式阿姨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发现活的太清楚明白,那就根本活不下去。许多时候,只能眼开眼闭,半真半假,日子才能稀里糊涂地过。

尤其是碰到胡安这种性格的阿姨,跟她着急上火,自己根本得不偿失,因为人家根本万事不放心上,阿姨肚里能装宰相。

不过柳七不找事,事却要找柳七。

那天柳七回家,刚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有点不大对,好像少了点什么。柳七想了半天,对了,怎么没有听到胡安唱越剧了?

胡安此时愣愣地抱着一堆衣服,坐在沙发上。

“胡阿姨,怎么了?”

“宝妈,我好像又犯错误了……”

“啊,怎么了?”

“我,我把这个衣服洗坏了……”

柳七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衣服,一看之下,差点原地去世。

“这这这,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谁让你洗西装的?”柳七边说边冲过去,拎起西装一看,完了完了,没得救了,皱成一团不说,面料表面全部毛掉了。这可是柳七花了将近1万港币在香港买的西服啊!柳七的公司最近在冲刺上市,柳七很多时间都在香港每日每夜地干活,为了这个过程中各种场合的需要,柳七还不惜重金置办了很多正装,胡安手里的这一套,是所有正装里最贵的一套,是柳七计划正式上市敲钟那一天要穿的。

这下柳七的脸是真的绿了。

“我没让你洗西装啊,我从来不在家里洗西装的呀,你干嘛去动它啊?”

“我,我看到它扔在床上,就以为是要洗的……”

柳七想起来,她早上把西装翻出来,本来想晾到阳台上去吹吹风的,转身接了个电话,就忘了……

“你怎么洗的?”

“就是放在洗衣机里洗啊……”

“大姐,你见过西装放在洗衣机里洗的吗!!!!”柳七简直就是在哀嚎了。

“我,我们家里人也没有穿西装的,我不知道呀,我以为都一样,洗好烫烫就好了,不知道怎么拿出来变成这样了……”

“啊啊啊啊啊!!!!!!”柳七气的哇哇大叫。

这时候,从来不喜欢打小报告也不喜欢插嘴别人的事情的李玉萍突然冒出来,补了一刀:“宝妈,我跟胡姐说了西装你们都是拿出去到洗衣店洗的,她就是不肯听呀。其实还有好几件宝爸的衣服也洗坏了……”

“啊?什么?”

李玉萍说完叹口气走开了,胡安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一脸尴尬地跟柳七说:“宝爸几件衬衫,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怎么染了颜色……”

“哪几件衬衫?怎么会染颜色的?”

胡安从背后翻出几件揉成一团的衬衫,柳七瞄了一眼,立刻血溅当场。

这三件衬衫均价大概3000多一件,有一件是到高级西服定制店定制西装的时候同时定制的衬衫,两件是今年夫妻俩陪默默去美国参加夏令营的时候买的Amani衬衫。

“哈哈!”柳七怒极反笑,苏放啊苏放,我损失1万的西装,你损失1万的衬衫,咱俩倒是被公平对待啊!

“这衬衫你也是放洗衣机洗的?”

“是,是啊……”

“这都是白衬衫,颜色哪里来的?”

“默默那件运动衣有点褪颜色……”

“所以,你是不管什么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扔到洗衣机里洗的?”

“是,是啊……”

“我有跟你说过,内衣和外衣要分开洗吗?我有跟你说过,衬衫都要手洗吗?我有跟你说过,不同颜色的衣服要分开洗吗?我有跟你说过,褪色的衣服要单独洗吗?我记得第一天我都说过的吧?”

“嗯,嗯,好像是说过的,就是我不知道默默那件衣服褪色呀,知道的话我肯定不放的,我……”

“好了好了……”

柳七已经气得无力再跟她多说什么了。

一个晚上,柳七都没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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