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素坐在景声的身后，看着景声如同在喝琼香玉露一样的，喝着这个并不怎么好喝的鸡汤，问“你到底饿了多久？”

景声摇头“已经不记得了。”

“你并没有成仙的打算，这么辛苦的辟谷修炼又为了什么呢？”依素把自己只喝了一口的鸡汤放在一边，而景声伸手就端了起来，而他的那一份，早已经被他吃光了，景声没有回答依素，依素也只觉无趣，就这么坐在他身边，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的安静。

景声放下了还冒着热气的碗，然后才正眼开着依素“依素，我决定了。”

“什么？”依素本来在出神，被景声这么看着，突然心头一颤，然后不解的问“到底是什么？”

“没事，这丹药最起码要在炼制三天，我在后山的温泉池中，给你准备了一些药浴，你没事就去泡着，服下丹药后，也要泡几日。”

依素点点头，收拾下碗筷就准备离开，但是走到门口，依素才总算是不甘心的，说到了自己要问的事情“师叔…”

“什么？”景声问。

“你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景声有些发呆，随后歪着头问依素“你都没有他的消息，我怎么可能会有，他，或许已经死了吧。”

“怎么可能”依素没等景声说完，就立刻反驳道，伸出自己的胳膊，露出自己手腕上的银杏叶“师父说，只要这个叶子在，他就一定还活着。”

“依素，我的师父，在交出玉阙，只活了十五天，便力竭而亡了。”景声没有在反驳依素，而是淡淡的告诉了她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依素，你难道不觉得，你们世世代代，都是盛放这玉阙的容器吗？一旦玉阙被拿出，你们就再没有，任何的价值了。”

依素从一开始，就明白的，可是她，她就是不愿意相信，禁伽已经死了“我本以为，他会与你联系过。”

景声摇头“你师父那个人，你应该比我还要了解他，他若是想要消失，若不想让找到他，他是一定会做到的。”

“我还以为，我还能见到他。”

“听你这口气，你是找到接替者了？”

依素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他本来，是可以的，可是他的天眼被人破了，一个无法看清楚另一个世界的人，如何能做降凕阁的接班人。”

“是啊”景声抬眸，看了一眼依素的眼睛“或许，就是因为你们这独一无二的眼睛，所以才不用修行，就…”

景声的眼眸中，闪过痛色，但是他掩藏的极好，都没有被依素察觉，但是依素知道自己说出话了“师叔，我不是有心的…”

“无碍，降溟阁的规矩中，有一条是，要说实话，你只是说了实话。”景声总算是站了起来，他从依素的手里接过碗筷，又拍了拍依素的肩膀，道“去吧，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依素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后山，这个地方，不仅有山有水，更重要的还有一口温泉活水，从地下经过，温泉水终年温度适宜，用来泡药浴，是再合适不过了。

依素褪下衣物，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沐在药浴池中，不一会，就觉得茅塞顿开，药物经过皮肤侵入身体中，依素觉得温暖升腾，自己也总算是有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她舒展开四肢，突然有一阵扑腾之声，依素回身一看，有一只通体雪白，眼睛如同红宝石样的鸽子，就停在离自己一步远的地方，依素吹了吹口哨，那鸽子就再次飞起，停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她伸手取下鸽子腿上的信。

这鸽子，是宋律让人专门训练的鸽子，看着羽毛上有些灰尘，应该徘徊了好几日了，才找到自己。

依素展开了信纸，然后从信纸中掉下来一颗红豆，红豆投入水中，很快就浮了起来，依素看着这一颗红豆，在这整个池水中，显得那么的不起眼，这就如同，这颗红豆的主人，在依素心中所占的空隙，和掀起的涟漪，依素在犹豫，要不要捡起这颗已经表皮发皱，马上就要沉下去的豆子。

出神许久，豆子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下落的点，落在了水面之下，依素没有管它，此时水也有些凉了，依素拿起架子上的浴巾，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浴室。

依素给宋律回了信，宋律在信上，问了依素为什么没有如同开始说话的那样，带着宋熠离开，还问她有没有安全的到达，最后，依素看着最后一句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依素伸手摸了摸这句话，墨入纸极深，她甚至可以想到宋律再写这句话时的样子。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依素也就这么站了整整一日。

她觉得有些疲累，刚要转身，景声推门进来，也不看站在窗前的依素，而是径直走到了一边的桌子上，在桌子上，放下了一粒已经泡的起皮的红豆“王维诗中的红豆，并不是这种煮出来，香香糯糯的红豆，而是一种叫做相思子的豆子，此物有毒，极为酸涩，吃了以后会恶心呕吐，甚至是会死去。这种东西，才最能表达人与人之间的爱情，初看只觉艳丽，置于手心之间，不愿意放下，其中滋味酸涩极了，真正融入其中，就会受尽毒害，甚至是要了性命。王维这诗人，看的还真是通透。你啊，还算是清醒，只是远远看着，只是觉得很是美丽，还没有伸手去摘，而送你这个的那个小伙子，很快就会被你害去性命了。宋律会是个极有作为的皇帝，会造福万民，若是将性命断送在你的手上，你的罪恶就大了。”

“所以，我就要赶快的恢复身体。他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卧龙之身，我这浅显的灵力，是消除不了他的记忆的。等我恢复了全部的灵力，或许我能将我在他的脑海中，全部的消除干净。”说着，依素有些虚弱的看向景声“师叔，我越来越觉得，我这具身体，不再是我的了。我在魔界的结界中，遇到过一个人，他说我，到最后，也不过是个因为这个玉阙而活，却不能死的行尸走肉而已。”

景声见依素流泪了，他叹息了一声，对依素说“就算是你养好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