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上的白布被扯掉了,上面躺着一具无头尸身,断口处的血已经凝结了,透过血色,隐隐能到森白的骨碴。
油头少年仰面跌摔在地上,白布胡乱的罩在他身上,双手隔着白布捧着一颗圆滚滚的头颅。
随着少年不断的挣扎,那颗头颅前后上下左右不规则晃动,似在虚空中飘荡跳动,整个画面看起来分外诡异。
聚义堂内短暂的沉寂后,人群中隐隐露出几声窃窃私语。
“咦,我好像见过这个头,好像是少寨主身边的随从,叫...叫什么来着?”
“这人叫司空延,一年前突然冒出来的,平时不进寨子,在外边跟着少寨主办事。”
“啧啧,这...死的真够惨的。”
“这司空延死了,那大公子真的...呜”
这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说话之人被人捂住了嘴。
窃语之声虽轻,但也被不少人听了个真切,庞大海便是其中之一。
“司空延...?”
正在庞大海暗自寻思司空延是谁的时候,眼前猝然一暗,一个圆溜溜的黑影向他袭来。
他本能的抓住来物,赫然就是那颗头,心下不由一突。
却是,油头少年挣扎着爬起来,待见抓在手里的物事竟是一颗头,登时吓得扔将出去,头在空中不规则的翻滚,好巧不巧正好砸向庞大海。
头颅入手,庞大海仔细一瞧,见这头颅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奇怪的笑容,似乎正在和自己打招呼一般。
庞大海被头颅的奇异笑容弄的一怔,无心在观其相貌,暗骂一声晦气,顺手把头扔到无头尸身旁,随即扭头狠狠瞪向始作俑者油头少年。
当下拽出三尖虎纹透甲锥,就想给他来个透膛,送他归位。
而此时,油头少年早已瘫软在地,抖若筛糠,脸色白如蜡纸。
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阿延死了,阿延死了,公子..公子...”说着话,口中竟流着一丝晶莹,宛如痴傻。
孟虎高坐在青石台上,将自己的表情隐入火光的阴影中,淡声道:“将那个尿裤子的杂碎,剁了。”
话落,场中的嘈杂顿时一肃。
庞大海起身的动作一顿,刚抬起的屁股又坐回太师椅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着头把玩手里的三尖虎纹透甲锥。
人群中走出两个匪卒,不顾尿裤之人哭泣哀求,拖死狗似的拉出堂外,一声短促的惨叫后,哀求声戛然而止。
不多时,两个匪卒反身回堂,面无表情的提着刀回到原位,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慢慢溢散。
堂中十几位男女被骇的面无人色,像被吓破胆的鹌鹑一样,杵在原地瑟瑟发抖。
堂内的当家人和匪卒们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们都习以为常了,杀个人和碾死只蚂蚁没啥区别。
孟虎瞥了眼堂内三把太师椅上的最后一人,淡淡道:“邹什,这些人交给你了,本寨要知道,洺海为什么会突然下山?”
一个黑袍中年人起身,正是邹什,他抱拳恭声道:“尊寨主令。”
而后,邹什转身环视十几个男女,似要记住每个人都样貌,略一沉吟,冷声吩咐匪卒:“将这些人押到刑室,分开问询,若有隐瞒者,重刑毙之!”
一群匪卒领命提刀上前,刀未出鞘,仅用刀鞘抽打一番后,扭胳膊掰腿,在这些男女哭嚎求饶声中将他们押送刑堂。
其中,油头少年如梦初醒般突然扬起头,张开欲说话,刚才踹他名匪卒便抢步上前,狠狠一刀鞘抽在他腮帮子上,将其未出口中之语狠狠的砸了回去。
一声闷响中,油头少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混着牙齿的鲜血,呜呜着被那匪卒提着衣领拎进押送队伍。
邹什对这群男女的惨状视而不见,面无表情跟在队伍最后,离开聚义堂。
一下子离去三十多人,堂内顿时宽松了下来,老柳一行人依然跪着,不敢起身。
堂内沉寂几息后,突然间响起一声爆鸣,一道灰光穿过老柳耳侧,正中他身后一名微胖布衣汉子。
其力道犹如奔牛,那汉子瞬间倒飞出二三丈,一阵骨骼破碎声后,口鼻窜血,绝气身亡。
他旁边另外四人,被这变故骇的全身一抖,面色均变得十分难看,青白若死。
四人互望了一眼,同时以头杵地,颤抖着齐声高喊:“请虎爷绕小的狗命,小的愿当马前卒,为少寨主报仇赴死!”
老柳跪在地上面无表情,丝毫未动。
那道灰光击碎了他半支耳朵,半边衣服已染上大片的血迹,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水般滴落,顺着肩膀将前胸染的宛如红绸。
“铭海是怎么死的?”
孟虎理都没理那四人,圆睁虎目死死瞪着老柳:“铭海死了,你们却毫发无伤,为什么?”
说着,他俞加愤怒,语气俞加冷硬:“老柳,给你个机会诉说情由始末,若有半句虚言,休怪本寨不念往日情分,将尔等,裂尸碎骨,喂于豺狗。”
“是,虎爷。”
老柳眼中没有丝毫恐惧,行礼起身,随即掀开其中一块白布,露出孟洺海的尸身。
他沉声讲述道:“前日巳时,少寨主突至山门似要下山游玩,门卒不敢抗命,打开山门恭送少寨主下山,一炷香后,门卒报信于狼营,我等不敢怠慢,下山速追少寨主。”
“岂料,寻到少寨主后,少寨主似十分不悦,恶语相加,不愿我等跟随,僵持之下,少寨主同意我等跟随,但须相隔两个时辰路程,我等无法,只得依少寨主所留标记跟随。”
“一路无异常,直至昨日酉时,我等按标记寻到少寨主时,少寨主已逝多时,因人手有限,我等只能清查方圆三里左右,查得线索三处。”
老柳指着一旁的无头尸身道:“其一,此人尸身距少寨主尸身约七丈,身上两处伤口,一处腹部,一处脖颈,亡于断首,经查,伤口均为同一把刀所伤,刀法不明。”
老柳俯身掀开另一块白布,接道:“这具尸身伏于打斗地不远处,一片草坡后,疑被某种至刚掌法,以重手法震碎内脏而亡。”
熊凶雄突然哼了一声,不耐烦道:“这有何奇怪,都是些寻常武功,这算什么狗屁线索,老柳,别兜圈子了,直接说凶手是谁,老熊砍了便是,管他什么刀法掌法。”
老柳没理老熊的话茬,反而淡淡地瞥了眼庞大海,继而一指地上两具尸体,沉声道:“这无头人是少寨主一年前所识之人,此人由来不明,名唤司空延。
少寨主与这司空延,两人平日里表面是兄弟,实则为主仆,我等猜测,少寨主此次下山定与此人有关。”
庞大海被老柳那一眼看得不自在,凭直觉,他总觉着刚刚老柳那一眼,含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之后,又见老柳频频将目光瞥向他,只觉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对老柳嚷道:“老柳,这个叫司空延的杂碎,庞爷见都没见过,你瞅我干啥?”
“司空延这个人,你的确可能不认识,但这个人呢?”
老柳说着,慢慢蹲在车夫尸身旁,举起尸身的左臂,随后尸身的袖子,露出一块巴掌大的刺青。
“这是?”
庞大海豆似的双眼微张,盯着那块狐狸刺青,心中一怔。
老柳淡漠的双眼盯着庞大海,声音渐冷说道:“这个人明处是一名车夫,暗地里却是你们狐营的人,庞爷,请过来认认兄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