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城北依吕梁山,东峙中条山。古称河东,因“盐运之城”得名。是东西盐运贸易的核心之地,所以也算是商贾云集。
程万万的大师兄正是被外派到这里做了一个运盐的管事。
而由于自古盐铁都是官营,所以焦大师兄,此刻算是半个吏目。
这一路孙奕没有敢走大路,这一左一右两个人,一个是基本不会武功的,另一个是尚未成年的。
这要是碰到了什么人自己就算全力施展也未必护得了他们周全。
而且张管事的东西那不是一般的多。他的财物往马上一方,基本上就不用坐人了。
孙奕索性把所有行李放在了马上,单持一根铁棍,便带着他们三个上路。
于是这三人一马专挑小路而行,且多有跋山涉水之旅,直奔运城方向而去。
孙奕不知,正是自己的小心才让他们又躲过了一劫。
距离灵宝山不远的一处山道上,二十几个大汉正在树上休息,一个个均面露疲惫。他们不敢埋怨老大,所以也不敢多言。
却听一人对旁边的另一人耳语道:“你说老大这次能躲过去吗。”
另一人说道:“什么躲不躲的过去的,咱们现在不就逃出来了吗。码的,这姓朱的真够狠那。过河拆桥都不带犹豫的。”
说罢二人默然不语。夜罗刹听到手下的悄悄声音,他也无心打断,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竟然还是着了朱丙的道。
想那日朱丙带了门内弟子退入后山,阳山门的人就杀了进来。
阳山门现在已经是杀红了眼睛,他们前期就被夜罗刹借着华龙门的名头不断挑衅,结果他们刚刚复仇,就发现原来不可一世的华龙门竟然软弱可欺。
他们那里知道,那全是朱丙他们故意放水的功劳。现在他们就快要大获全胜了,如何能停的下手。
阳山门的人刚刚把掌门范天阳一派打得四分五裂,就见后院就着起了大火。
范天阳见树倒猢狲散,也不多做支撑,带了心腹就去宗嗣堂开了掌门宝库,携款私逃了。大家各保各家,各奔东西得了。
紧接着山下就又有一群人马,从后面掩杀而上,正是华山派的门徒。
然后投奔了华山派的朱丙等人,又率领门下弟子从内堂杀出,阳山门攻山的弟子被整个被人家包了饺子。
孙奕今天一直走的都是后山小路,没有去前山的山门看看,那里早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
就在朱丙乘胜追击的时候,他又下令给夜罗刹,让他也参与掩杀。
夜罗刹打家劫舍那是特长啊。果然不过半夜就硕果丰富,弟兄们都各个膀大腰圆的回来了,里面藏着掖着的都是各种抢到的金银。
原来他们不仅截杀阳山门的人,看见落单的华龙门人,也上去就是一刀,抢了行李就跑。
夜罗刹正自得意自己的丰收,就见华龙门的内火堂向他们掩杀过来。
饶是他骁勇,部下各个彪悍,能跑出来的也不过是这二十来人。
为了逃跑,他们只能舍弃了全部的金银,这才轻身上路。现在躲在树上,也就是躲避外火堂的搜捕。
夜罗刹身边一人忽然唤道:“老大,那边好像有几个人过来了,看样子应该是逃难的。他们有马匹。老大咱们怎么说。”
夜罗刹一听,这才来了精神,他目露凶光道:“还能怎么说,老子马都没了,正好问他们借借。”
说罢,夜罗刹一行人就又从逃跑者,变成了有精神的劫路人。
夜罗刹心中打定主意,待自己将来重整人马,自然不会放过朱丙,怎么都要找回这个场子。
当然,那个时候他就要面对的是华山派的外门了。
孙奕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总算用了半个月跨过黄河到了运城。
由于孙奕过分的小心,他们过黄河之前走的都是各种小路。晚上睡觉也是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
弄得各种野兽都把他们当成了晚餐,结果被孙奕纷纷撂倒,张管事现在已经吃狼肉吃的习惯了都。
进入运城附近的小县城,他们好好的修整了一番,张管事龙精虎猛的打扮了一阵儿,竟然容光焕发。
到了大城大埠,张管事那股子精灵劲儿也就觉醒了。
他左问右探,不到半个时辰就找到了程万万师兄的衙门,然后花了点小钱让门房进去通秉一番,就见到了焦得晖。
焦得晖一听是华龙门的人来了,赶紧迎接进来。刚刚准备跟来人见礼,就见程万万扑上来抱住他就哭。
只把焦得晖弄得心惊肉跳,心道难道师父老人家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他虽然不认识孙奕,但是张管事那宦海游鱼他如何还能不熟悉。那可是在内堂压榨弟子们的第一把好手啊。
焦得晖赶紧止住了程万万的哭泣,这才像张管事积极询问是不是自己师父出了什么意外。
待得知道自己师父应该没事,自己门派已经被灭了。他反倒平静了。
在焦得晖心中,门派能有师父重要吗。师父没事,那就是好事。
于是这才跟众人重新见了礼,然后大家落座,竟然一团和气地开始笑谈起门派灭亡的整个经过。
整个事情说复杂却也复杂,但张管事能言善辩,小半个时辰就把一件门派被灭的故事演绎了出来。
别人压根不会让程万万插嘴,他一个一直在殿堂守候的弟子能知道什么。
张管事那知道的可是事无巨细啊,他甚至活灵活现的讲述了华龙殿内掌门和诸位长老分裂的一幕,足见耳目之广。
孙奕也从这个过程中得知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这时他才意识到,范天阳想要把门派搞成私人的是多么不得人心。
他忽然想到焦得晖这奇怪的反应,估计韩老头未必不是早就料到会有此时,这才留下后手。
焦得晖听大家讲罢,心也就安稳了。只要师父还在,那么他们一门就还算在。
他开口说道:“我现在还没得到什么消息,估计师傅要么是在路上,要么也可能是去投奔别的师兄弟了。
我回头修书几封,跟大家通通气。看看谁有师傅的消息。”
他们哪里知道韩堂主那么大的魄力,竟然带着二十多个弟子门人包括那些教练出山。
韩堂主也是看人数实在不少,这才选择先去西安落脚,起码大城大埠,好找工作不是。
现在他们还在去西安的路上,韩堂主做事倒也谨慎,他到了潼关之后,就给几个弟子都写了通报的信件,既说明了门派的情况,也说明了自己的行止,只是这个时候的邮政速度,估计邮件现在还在路上。
孙奕见大家计议已定,这才亲身告辞,准备离开。
他跟内木堂本来就关系不深,现在正是脱身之时。他盼望这个自由的日子可是有日子了。
程万万自然十二万分的不愿意,焦得晖也是十分惊讶,他忙问孙奕为何离去。在他看来,这个人应该也算是门内弟子,现在正是同舟共济的时候。
看在他把张管事和程万万护送回来的恩情,焦得晖本打算帮扶一下的。
孙奕大略的说了下自己进入华龙门的经过,张管事虽然理解孙奕,但是他如何能让孙奕走,这可是张管事现在最铁的合作伙伴了。孙奕又花了很大的精力来安抚程万万和张管事。
焦得晖微一沉吟,便说道:“既然孙师弟另有要事,那也不方便阻拦。
那这样,再急也不急于一时,今天先做休息,明天为兄再为兄弟饯行你看如何。”
孙奕再看看程万万和张管事殷切的目光,只得答应。当夜,焦得晖大摆酒席,为他们解去一路上的疲劳。然后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焦得晖做事也是谨慎,当天夜里有分别询问了程万万和张管事跟孙奕交往的经历。
待确认没有什么疑点,也知道师父应该是准备放他离去的,这才安心。
第二天,焦得晖又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午饭,这才算为孙奕饯行了。
临行路上,焦得晖又塞给了孙奕十两银子。
一看见银子,孙奕差点跪地叩谢,这才欢天喜地感激万分的上了路。
看着孙奕欢天喜地的样子,只把焦得晖看的犯愁,心想这个师弟着实太贪财了点。
都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不知道孙奕这只大鸟,会不会也被银子将来给撑死。
孙奕当然没有这个烦恼,钱壮怂人胆,他现在身上有了将近三十两银子,还有一颗大金元宝。
他当真是感觉坐在马上的屁股都轻飘飘的。于是打马扬鞭,就奔着城门而去,目标直指西安。
在他想来,只要回到了西安那就安全了。
李小宝应该有十七八了吧。好久没见,还真是想念啊。
孙奕又摸了摸手里的这根铁棒。想当初这个本来是木师傅为李小宝定做的,现在竟然成了他的护身兵器,还跟随他这么久。想来也是感叹。
孙奕又买了一些随身携带的干粮,这才出了运城的城门。
只是由于他出门较晚,今天如果全力赶路,恐怕又要露宿荒野了。孙奕现在也算是出行经验有点了。他也不急于一时,所以赶紧找了个村庄借宿。
又行了两日,这才看到永济城的城门。孙奕兴冲冲的就要往城门走,忽然注意到城门边的石桥下面,竟然有个乞讨的僧人。
只见这僧人双目微闭,挺胸端坐,身上的袈裟虽然破旧,但浑身上下竟然透出一种庄然之气。这僧人正在向周围经过的人化缘。
他也并不开口,但如果谁从他身前经过,他就拿起地上的一块板砖,砰砰的拍自己胸口两砖。
彭彭的声音传出,竟然有种穿透感。然后再无言语,路人给钱,也他不言语,不给钱他也不追究。
孙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人异事,他心想对方应该也是出来混江湖的,谁都不容易,所以竟然破天荒的从自己兜里拿出来一点散碎银两,丢到僧人身前的钵盂当中。
僧人见状,又是举起转头,碰碰的敲了自己胸口两砖。
碰碰的声音,犹如战鼓,伴着孙奕步入永济城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