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带着热腾腾的食物回来，今天买得很匆忙，一些奶油蘑菇汤和面包。拿出来摆好盘之后坐下来，就看着圣西林那么一勺一勺地喝着汤，眼神放空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这种神态向来都是在唐的脸上才出现得比较多，唐这会儿看着其他人这样反倒有些不适。

唐把圣西林的面包盘子拿过来，先帮她切好，一边切一边问她：“还在想小克利切的事吗？”

“不，在想盒子。”圣西林回答得很诚实。

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沉默地看着她。

这种感觉算是什么呢，就是当你不愿意去接触某件事的时候，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劝说你。然而他们能确信自己是对的吗？

其实就算是杰季那么说，唐都觉得他都只是在提醒自己，告诉自己如果打开那个盒子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种事情很奇怪，那明明只是一个盒子，打开只会看见一些卡牌认识到一些东西，只是丰富一点自己的只是，为什么会有会改变世界的这种直觉呢？

“不要想那种事情了。”唐终于放弃了微笑，语气中第一次充斥了对孩子的不厌烦。

这种突然加大的音量确实唬住了圣西林，她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唐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他捂住脸不停地扭动着身子，直到两只手托着脸靠在桌子上。好像事情一下子就回到了七年前，回到了那个在毕业典礼上被追问到讲不出话的那个人。

那会儿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说出女神大人永远在人间的呢，为什么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演讲要在结尾处扯到这样的地方去？

唐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七年前自己只是在下台前随口说出的一段话为什么能引起那么大的骚动。

女神大人为什么要到人间？她是神，神明就应该在常人所企及不到的地方才对，也是因此近年来女神大人才没有什么多余的指示，因为现在的人间风平浪静。

为什么要说出那样一句话让自己一下变成一个“精神可能出了点问题的圣子”呢？

七年过去了，唐还是忘不了那一天，而这七年的时间里的每一件事无不是在印证那句话，自己确实出了点问题，整日神神叨叨的，好多时候就算有了目标有想要去做的事情也不肯动身。

当初是疑惑不解与害怕，如今更是连反驳的勇气都快没有了。大家都那么说，校友、人民，甚至薇薇安也那么觉得。

唐一直都觉得薇薇安应该是圣殿里总不会说谎的那个人了，虽然圣殿要求信徒诚实、勇敢富有同情心，心中能够充满希望，但薇薇安最是与众不同。

大概是从那日起她问自己相不相信光明女神的存在开始吧？那一次真是无条件地信任她了，那个不与世俗同虚伪的人。

可是捉摸不透啊，他们那些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七年的时间，唐既更加相信自己没有疯，又更确定自己成了一个疯子。好歹平时还能表现得正常一点，不为别人添什么麻烦吧。

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后颈上，唐抬起了头，脸颊两边全是泪迹。

圣西林慢慢地蹲了下来，就像唐平时做的那样平视着他：“是哪里受伤了痛吗？我可以帮你。”

唐有些后悔自己抬起了头，他本该一直把自己的真面目藏在阴影中的。眼泪、崩溃，这些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应该展现给孩子看的。他没有体会过，但他知道，他有听说。

听说井的父亲从王国的南端感到金城，然后说自己是顺路就来看看井，那明明是隔了一座主城了。他父亲还给他带了一些好吃的饼，井分给了班里的大家。

那个饼酥酥脆脆的，外面的皮有一点点的咸味，中间的心却有一丝甜味。那种甜的感觉也很奇妙，不知道是加入了什么东西所以到舌头根子都有一种酥麻的感觉。

一次不能吃太多，不然舌头就会受不了。

杰季经常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回到班里，桌弟是经常要跟他抢着玩的。还有新衣服，杰季总是班里最多的一个，那些都是他的姐姐带给他的。

他还总觉得不好意思，唐跟他相处那么久只知道他姐姐也在学院读书，却不知道究竟是谁。

如果是要诚心打探的话一定是能够探查到的，但对于唐来说没有那种必要。就像那次吃到的饼一样，香酥的气息四溢，只要多吃几口就会体验到从舌尖到舌根冰冷的麻感。

克制不住地，唐又把头再埋了回去。这一次圣西林没有再打扰他，但他能感受到旁边的温度。

与人类不同，离得近一点就能感受到自己身边的一块寒冰，那种气息不该是温暖却能让人感到安心。

原来自己身边还有什么东西的安心。

这样的温度也提醒着唐，现在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了，这样的脆弱随意表现一会儿就行了，总该知道收敛。

狠狠地在浸湿了的袖口上擦了擦，唐再抬起头，虽然表情有些干涩，他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可惜现在弄得圣西林笑不出来了，她脸上的神情太压抑了，是那种感受到世界而无奈的表情。唐也知道，有些时候自己做出的某种事是会带来不好的影响的，就像七年前一样，就像如今一样。

唐第一次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小孩子的脸总是肉嘟嘟的充满弹性：“谢谢你，现在伤口都医治好了。”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圣西林保持着那副小委屈的模样。

她应该是把自己的悲伤的罪名全部都揽过去了吧，其实这样的事情她都没有参与什么，虽然非要看那个盒子这种事情确实有点惹恼了唐。他害怕极了，害怕女神真的在人间。

“什么都没有做是最好的。”唐拍了拍她的小肩膀。

唐还是保持着他的笑容，或许没有什么开心事的笑是很假的，但他又觉得这是真心的。哈哈，说起来就很奇怪，真心的假笑。

但圣西林还保持着那样站着从唐把她拉起来之后，表情木讷地，又突然回过神来看唐一眼。然后又再没有讲话，没有行动甚至没有眨眼，就那样注视着唐的眼睛，分毫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