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你在哪。

八年前，她在人间地狱。

林兮尔轻轻咬着下唇，嘴角依旧带着笑意，没有多大的反应，随意开口说：“八年前我十四岁，应该在上中学吧。”

“你有来过代城吗？八年前”

“没有。”

“那你的眼睛，一直是现在这样吗”

“是。”

“……”

秦允声没了别的问题，他眼中的光暗下去，良久沉默。

还能问什么呢，如果她不是她，问了也是徒劳；如果是她可她却不承认，他也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即使秦允声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自从林兮尔出现，他就默默在心里将她臆想成了八年前那个女孩儿，甚至想当然地将她当成了她。

他迫切希望林兮尔就是那个女孩儿，不知是出于何种高尚或自私的心理。

从在咖啡厅里听她弹《时光》开始他便怀疑林兮尔的身份，同龄、《时光》的内涵、样貌，还有同样的作曲的天赋……诸多相似之处难道都是巧合？

如果真是巧合，那他和她的缘分未免也太过于玄幻了，就好像有什么怪力乱神之力将她带到他身边，点亮了他原本一潭死水的心。

但她并不承认，难道他就要就此打住，不再深究？

果真不甘心，也不相信。

林兮尔是个爱骗人的女人。

她肯定又在骗他。

秦允声轻笑一声，说：“不好意思，我总觉得8度老师像她，问了你奇怪的话，我很抱歉。”

“你说的是你那个白月光吧，没关系，我是你的粉丝，被YY成你喜欢的人，是我的荣幸。”

林兮尔说话轻飘飘，真看不出来什么别的情绪。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从包里拿出一份曲谱稿子递给他，说：“这是我昨晚爆肝透支生命写的一个曲子，总觉得欠缺点东西，所以来找你商量一下。”

秦允声扫了一眼曲谱，眼底立刻闪过一抹惊艳。

他从小受宋老师耳濡目染，在音乐的罐子里泡大，又是科班出身，光是用眼睛看就能感觉到这是一首十分出色且与众不同的曲子。

这首曲子应该属于流行音乐，但又有古典音乐的元素，将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表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奇效。

“有钢琴吗，小提琴也行，我给你试奏一下。”

“有，在二楼，跟我来。”

秦允声带着林兮尔到了二楼的书房，书房里不见得有多少书，但是足够大，中间摆着一架三角钢琴，最为显眼。

秦允声虽然在演艺圈和音乐圈通吃，但他最初是以歌手的身份出道，演艺事业是在二十岁之后才渐渐开始的。他到戏剧学院进修了两年，然后凭借毕业后的第一部戏直接敲定了自己不可撼动的江湖地位。

这架钢琴是宋老师送他的，被那个一身正气的老教师要求每天擦一遍，每周保养一次，要当祖宗供起来。

林兮尔坐在钢琴前的软座上，轻轻打开钢琴盖子，把简谱放到乐谱架上，然后试了一下这架钢琴的音色，调试好之后，她开始弹奏。

纤纤玉指穿梭于黑白世界，每个音符各有轻重缓急，拼凑成一曲动人的华章。尤其到了副歌部分，高潮迭起，一浪一浪敲打着聆听者的耳膜和心房，让人的心肝都在跟着颤动。

秦允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却好像自己站在一片云彩上，脚底软绵绵，晃晃悠悠。

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已形似波涛。

他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流行音乐的演奏出这种高雅贵气，却又恣意着人间烟火，二者并不相矛盾，反而被完美地调和在一起，水乳.交融。

他见过她弹钢琴的样子，每次都能让他沦陷进去，视听一体，如临仙境，如遇仙人。

她才二十二岁，作曲功底竟如此惊人，对每一个音符、每一次弹奏的轻重都有深入骨髓的把握。毫无悬念，她就是音乐史上的天选之子。

8度这个名字享誉全球，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一曲结束，林兮尔收了尾音，呼了一口气，抬头闪着星眸看向秦允声，问：“你觉得如何，是不是还要再改进一下。”

秦允声摇头，“已经非常完美了，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不愧是8度老师，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不要说话那么官方，听着好别扭。”林兮尔撇撇嘴，手指落在琴谱上指着几处音符，问：“你说这个地方是不是上半音比较好，还有这个地方，我觉得可以循环一遍，然后变一下尾音，你觉得完全终止型合适还是渐弱型好，还有这儿——”

“8度老师”秦允声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了？”

秦允声哽了半天没说话，他张张嘴想要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他叹了一口气，说：“渐弱型吧。”

“嗯，我也觉得渐弱型比较好，就像随手放开的氢气球，不停地往天空飘荡，飘得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为止，可以给听者无限的想象空间，情绪也能自然而然地流淌。”

林兮尔兴致勃勃地掏出铅笔把谱子改了几个地方，又在钢琴上试了试，直到满意为止。她把谱子递给秦允声，说：“填词的任务就交给你吧，我看《时光》的歌词就非常好，你的填词功底还不赖。”

秦允声接过谱子，沉默须臾，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还没有名字，你觉得应该叫什么？”

“《归至》，如何？”

秦允声直视着林兮尔的双眼，那双紫眸，如梦似幻，神秘莫测，瞳孔之中，正映衬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