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停了下来。因为到处都是尸体,马儿已经无从下蹄。
两人一马,就这样诡异的立在死人堆里,气氛诡异极了。
沈茴香暗暗心惊。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就算是鼠疫,也不会同时同地成片的死亡。她心念一动,难道是……中毒?一念至此,她不再犹豫,拽着马鬃滑下马背。
“喂,你干什么?”明珠叫道。
“我只耽搁一会儿,我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沈茴香径直走向那些尸体。
“哎呀,你这人,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明珠急得跺脚。这女人可不是真傻,看见死人不说走远点,倒主动凑上去。
沈茴香却倏地顿住步子,抬眸看向她,一双眸子直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看得明珠心头毛毛的。
“干……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沈茴香朝她伸出手:“借你发上银簪一用。”
“银簪?干什么?”
“别问那么多,我自有用处。”
明珠一脸狐疑的取下簪子递过去。
沈茴香接过簪子转身便走,丢下一句话。
“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这里到处是病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珠秀眉微蹙。
沈茴香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的进入到死人堆里。她发现,这些死去的饥民大多刚死不久,有的尸体还没有开始腐烂,无一例外,他们裸露在外的脸和手上的肌肤不但成黑紫色,而且多数已经溃烂,流出脓血,看上去惨不忍睹。
沈茴香的心揪了起来。这种症状明明就是鼠疫,可是为什么发病到死亡速度这么快?几乎是直接跳过了潜伏期。
这,明显不科学呀。
她慢慢蹲下身子,举起簪子轻轻插进身旁一具尸身的鼻腔。
其实,银簪试毒并不科学,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但是她现在手里什么工具也没有,只有姑且一试。古时候的毒提炼不纯,多少含有杂质,有的毒银簪的确是能试出来的。
然而,她大失所望。银簪取出来后,一如既往的呈银色,没有一点的变色。
她蹙眉沉思,一点头绪都没有。刚想起身离开,却突然发现死者的嘴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她忙用簪子轻轻挑开死者的嘴巴,发现是一簇毛发,毛发呈黑灰,不像是人的头发。而且死者骨瘦如柴的手里还紧紧的拽着一只没有头颅的死老鼠。
她的目光顺着移了下来,赫然发现,在尸体的四周,密密麻麻都是老鼠的残肢和骨头!
她心念一动,忙起身检查另外几具尸身的口腔,这几人嘴里也有老鼠带毛的残留的骨肉。
她表情凝重起来,一口气连着检查了十几个尸体。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全都吞食过老鼠!
“这是怎么回事?”她神色困惑,喃喃自语。
老鼠是极其机灵的动物,人是不容易抓到的。但是这些饥民大多吃过老鼠,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老鼠在被人吃以前就死了。
难道,饥民就是吃了死老鼠才成片成片的中毒而死?
这不敢沈茴香却不敢肯定。因为现在谁也说不清楚是老鼠吃了死人中毒而死还是人吃了死鼠中毒而死的。
揣着满腹疑问,她回到黑马旁边。明珠见她脸色异样,忙问:“如何?可看出什么了?”
沈茴香摇摇头道:“先回衙门再说。”
明珠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什么。
黑马从尸山上踏过去。沈茴香心情异常的难受。作为一名医生,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是看见这么多普通百姓惨死在这里,她的心仍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冲击。
回州府的路上,死人虽然没有城门附近多,但是仍然时不时能看见。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绝少能看见人在街上晃荡。偶尔有人开门出来也是匆匆倒完垃圾就溜回屋子里。
曾经人声鼎沸热闹无比的陈州城真的变成和乌来镇一模一样的死镇了。
黑马提提踏踏的奔跑着,沈茴香的心却纷纷乱乱的一刻也没有平静。
直到现在,她才对这场疫病的定性发生了动摇,对自己的判断也越来越怀疑,她甚至担心自己能不能遏止住陈州的疫情……因为,这场疫病带给她太多的意想不到了。
陈州府衙很快就到了。府衙的大门紧闭着,连一个守门的都没有。
大门外的大槐树下也有聚集着不少的饥民,他们静静的坐在那里,虽然还有一口气,却同死人也没什么差别。
沈茴香与明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浓浓的担忧。
明珠走上台阶,拿起铁锁“哐当哐当”的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了,露出一张圆圆的又白又胖的脸。正是胡公公。
一看见她二人,胡公公就如同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张了张嘴,眼圈一红嘴巴一撇,眼泪顺着脸颊就“啪嗒啪嗒”流了下来。
这一举动却吓得沈茴香与明珠二人脸色大变。明珠猛扑过去,右手探出,一把捏住他手腕,颤声问:“你……你哭什么?是不是主子他……他……?”
明珠说不下去了。沈茴香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心口“砰砰”直跳。难道她真的来晚了?
明珠一身武功,内功又强劲,胡公公的手被她捏得一阵阵钻心的疼,忍不住“哎哟哎哟”直呼痛。
“喂,你……你这死丫头,使这么大劲干什么?想捏死咱家呀?还不放开?……这般娇滴滴美貌的小姑娘,手段比大老爷们还狠,当心嫁不出去。哼!”
明珠听他语气不像是有什么,心下稍宽,甩开他的手,冷哼道:“少贫嘴。本姑娘问你,你不在后院侍候主子与小主子,跑到前院来干什么?”
胡公公揉了揉手腕,白了她一眼。“主子喝了药睡下了,小主子也在睡觉,咱家来看看你们回来没有。不可以呀?”
沈茴香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事……
明珠却瞪了胡公公一眼,没好气道:“你看就看呗,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呀?吓死我了,真是忌讳!一个大男人家动不动就哭,没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