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轻然洗完手后,直接把一捧水泼到自己脸上,终了,缓缓吐出一口气。
清晨的空气贲张妩媚,她的心却是残羹冷炙。
白云苍狗,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耳垂上那颗如星点般的红痣,在昏暗的灯光下影影绰绰的闪着光。
那个地方,是她的软肋,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曾几何时,那一处都被一口温润包裹着,炙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融化。
如今,大概只有眼眶边陲那淡淡的黑眼圈,以及额头前沿上移些许的发际线,才是时间最诚实的说法。
薛轻然甩了甩手间的水珠,准备回房。
厕所的动静已然惊醒了卧室里熟睡的人,薛轻然还没来得及跨出门槛,就看见吴桐一脸烦耐的推门走出,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料子少得可怜的黑色蕾丝吊带。
至于里面,薛轻然不想深究。
“干嘛早上回来?”吴桐边擦着眼角的秽物边问。
薛轻然如实道:“飞机晚点。”
也幸好飞机晚点,不然,她可要撞破一场春宫大戏了。
吴桐眯眼瞟了瞟薛轻然今天的穿着,陡生兴趣,眼眸间流出一丝光芒,“法国的货便宜?”
“塞纳河边上的地摊儿。”薛轻然摊摊手,一如往常的回答。
吴桐嗤嗤一笑,不再多说什么,下巴冲自己房门的方向一扬,“人还没走,你要不要,避避?”
轻然心说实在有些可笑,自己花钱租来的房子,还要避避?
可一想到日后还要见面的,吴桐也不常向她提条件,便点头应下。
“九点前能走吗?我休息一会儿还要回公司。”薛轻然过门时多问了句。
吴桐回头看了房门一眼。
“行。”
薛轻然回到客厅,躲开地板上的‘雷区’,重新拉起行李箱。
那被撂在地板上的证件,或许是被暗色遮盖,无人问津。
回到卧室,薛轻然锁紧房门,上好闹铃,倒头就睡。
连轴工作了好几个日夜,她还在生理期不说,就算一切如常,这样的工作强度也是受不住的。
可是,她除了努力别无选择。
她起步本就比别人晚了两年,还没什么天赋,唯有时间与毅力的堆砌,才能将那两年的光阴给追回来。
当下,二十七岁的薛轻然就像在经历一场盛大的逃亡,逃亡的尽头,就是为自己觅得一条羊肠大道。
她只要将自己别上刀尖,出梢之时,便可指向前方,至于面对什么,都不重要了。
八点左右,薛轻然睡得正香,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如惊雷般,将熟睡的人猛然炸醒。
薛轻然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说吴桐就算再随性,也不会如此不知礼数。
可是,敲门声不减。
反而越来越急促。
并且,她还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三嫂!三嫂!是你吗?”
三嫂?
薛轻然脑中嗡的一声响,盯着房门的目光甚至有些痴傻。
算算,她多久没有听见过这个称呼了?
和陈钧时离婚的那天吗?
不是。
是她来上海的那一天。
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
陈钧时的堂弟——陈镯寻,在她登机的前一刻,跑来安检口,隔着警戒线大声质问她,“三嫂,你就这么走了?!不要我三哥了吗?”
冗长的沉寂。
机场的广播声,如同临别的钟铸。
薛轻然假装不经意的戴上墨镜,遮住那肿到发青的眼睛,回头看着他,气息匀称的说:“镯寻,你冤枉我了,只是车已到站,我该下去了。”
再不舍又如何呢?
心痛至此,她还是可以呼吸的。
终有弱水替沧海,终有白雪配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