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骚动,有点拥挤和混乱。制服男在人群中慢慢靠向张民生。
此时,欢迎队伍中娇小玲珑的女学生雯雯,正好被旁边骚动的人群挤了一下,“哎呦”一声。
李辕听到声音,一抬眼,看见被挤得差点摔倒的雯雯,刚好撞上了制服男。混乱中,她一只手为了保持平衡,扶在了制服男的腰后,接着,却像摸到了烫红的铁块一样,赶紧缩回了手,惊恐地看向制服男。
有蹊跷!李辕警觉地迅速把目光转移到制服男身上。只见制服男先狠狠瞪了雯雯一眼,之后又不管不顾,目光死死盯着张民生,人就径直向他走过去……
也就是在一两秒之间,制服男突然拔出手枪,对准了还在侧身向事发处张望的张民生。
李辕一个寒颤……
制服男的手指就要扣动扳机。
突然,闪起一道刺眼的光亮,制服男的眼睛一阵恍惚,眯起了眼。
是李辕情急之下对着制服男按亮了闪光灯!
张民生和随员被闪光灯惊动,一转脸,才发现黑洞洞的枪口已经近在咫尺。随员在枪声响起的一刹那,撞向张民生。
“呯”一声,随员的肩膀中枪,但惯性却带着张民生一起扑倒在地。
制服男一击不中,正要举枪再射,只见李辕已经闪电拔枪,一枪命中制服男的手腕,他的手枪落地。
人群轰然四散,众人喊叫躲避。
受伤的制服男此时已经知道刺杀失败,果断地借着逃散的众人,狂奔逃离。但他选择的逃跑方向却让人难以理解——径直向着张洪升等一群警察跑去。
这边,李辕本想追赶,但再一看正扶着受伤随员的张民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刺客。他走上前,对张民生说:“伤得怎么样?我来看看吧……”
张民生看了一眼李辕脖子上的照相机,又瞟了瞟他手上的枪,冷笑了一下,转头继续照看随员的伤势,根本没有理睬李辕。
李辕楞了,怅然若失地站起身……
远处,制服男按着手上的伤口,踉跄地狂奔着。
他的前方,张洪升已经带着一大群警员们迎面冲了过来。
制服男看见张洪升,脸上反而是如释重负,脚下也跑得更快了。
张洪升突然一摆手,成扇形队伍的警员们,一下子停住了。
制服男越来越近,距离警员的阵形只有七八米了,他边跑边举高双手,扔掉了手上的枪……
那支枪从他的手中滑落,可还没有掉落到地上呢,就传来了三声枪响。
是张洪升突然举枪,接连打出了三发子弹!
制服男一阵被击中后的战栗,面部表情一僵,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先是艰难地停住了脚步,接着,终于轰然倒地。
临死前的一刻,他的脑海中还在反复追问:不是说好了,只要向警察投降,就能偷偷把他从大牢里运出去,从此荣华富贵吃穿不愁吗……
现场很快清理完毕,张民生代表的受伤随员被护送去了医院。大家都是要脸的,既然一击不中,接下来就要表现出满洲国对客人的重视和尊崇了,所以警卫升级、各种官员的道歉和好意,这都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得找好背锅侠。
此时,刚才欢迎队伍中的学生和邮政工作人员被警员们团团包围,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的面前,是制服男的尸体。
冉飞雄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风衣,远远看去风度翩翩,但走近看,消瘦的脸庞上一道道如刀刻般的皱纹,再配上那双仿佛在怀疑一切的眼睛,他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冉飞雄走到众人前方,说话简单直接:“开枪匪徒,是从你们中走出来的,你们中间,有他的同党!全部带回警察厅,一个一个审!”
冉飞雄旁边的伪满洲国邮政局官员一脸惊讶,想说什么,但看看冉飞雄的样子,还是没敢开口。
众人哗然,有女学生抽泣起来。雯雯也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李辕看看雯雯的样子,忍不住走前两步,小声说:“科长,是那个女孩首先发现了匪徒……”
哪知,冉飞雄根本没有等李辕说完,就用一道冷厉的眼神让他闭了嘴。
“至于你……警戒时疏于防范,事发时又处置不力,坐视匪徒开枪,一并停职调查!”
说完,拂袖而去。
现在换李辕呆住了,他目光空洞地转头看看冉飞雄的背影,又回过头,看向面色苍白的雯雯。
雯雯也正望着他,眼神中有无奈和同情。
冉飞雄的轿车行驶在大街上,张洪升开着车,冉飞雄坐在后排,一脸阴沉。
张洪升看看后视镜里的冉飞雄,小心翼翼地:“科长……”
“日本人这下火大了。本想借中华邮政代表来新京这事儿,造出点儿重庆政府默认满洲国主权的舆论,哪知道这个代表这么有骨气,来求人办事儿的,还一点面子都不给主人家……”
张洪升:“哦……所以日本人就出了后招,直接干掉这个不开眼的代表,再让邮政局的那帮人背黑锅?”
冉飞雄:“谁让邮政局的那帮人天天念叨着,满洲国的事应该满洲人自己来管呢……”
张洪升听到这儿,赶紧摆出一副哭丧脸:“可……”
冉飞雄火了:“可谁能想到你又有个不听招呼的手下!”
张洪升很无辜的样子:“我……我哪儿知道啊……平时也没见那个王八蛋这么卖命……”
冉飞雄冷冷一笑:“不听话的狗,留他何用……”
关东军情报部第一课课长晴川文东作为东北日军情报部门的未来之星,负责着情报部最为敏感和机密的工作。比如,这次的刺杀中华邮政代表事件。
但这件任务对他和他领导的部门来说实在是太过小儿科,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具体过问。但没想到,刺杀竟失败了。
此时,在他的办公室里,晴川文东正训斥着当日在火车站总负责的那名日军军官。当然,可能用羞辱这个词代替训斥更合适——晴川文东这名在德国学习数年,浸染了日耳曼绅士风度的新派军官,绝不会像传统日本军人一般对下属竭斯抵里。他更习惯于用春风化雨的态度,实现最佳的激励效果——让下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进而不顾一切重新投入到帝国圣战之中。
“你以为杀他,就只是为了恶心恶心那些叫嚣独立施政的满洲官员?”
晴川文东扔了份材料给军官:“看看吧,重庆那边来的情报,他可不只是中华邮政的代表,还会和溥仪身边那几个温和派密谈……司令部这是要我们杀只猴子……”
原来自己竟然坏了关东军司令部乃至整个帝国的大计,这个军官果然想剖腹的心都有了:“属下无能!我马上安排新一轮的行动。”
晴川文东却挥挥手:“不……我有了个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