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泉村。
五日后,温九爷风风火火的进了祖宅。
将怀安县传来的消息,告诉温管家。
“怀安那边的动乱已经平定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吗?”温九爷问。
温管家顿了一下,没料到居然这么快就已经结束。
“此事需等姨娘那边做决定。只是不知九爷可知那叛乱为何如此迅速就结束了?”温管家看着温九爷问。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来了个校尉,带着一千骑兵,进城之后很快便将那群乌合之众的难民给拿下,城中现在已经被那校尉接管,之前的县太爷听说也被关了起来,只怕过不了多久,新的县太爷就会重新到任了。”温九爷说着有些激动的模样。
温管家闻言沉默下来。
一千骑兵?
怀安县城附近什么时候出来了这么多骑兵?就连金陵城的军事配备也不一定有这么多的骑兵。
不是温管家多疑,而是这件事本身的可能性太小。
金陵的地理位置,与北方边境不同,没有大型战乱,根本就无需骑兵队伍。
温九爷的话,在他这里被打了折扣,温管家也未曾多说,只是内心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校尉有些奇怪。
且怀安县城县令重新上任,于他们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还未可知。
温九爷将话带到之后就离开了,温管家则将此事禀告给柳姨娘。
“此事我知道了,但我暂时并不打算离开松泉村。怀安县虽说叛乱平定,但局势到底还有些不稳,且大家不过刚安顿下来,便又要离开,难免折腾,再等月余吧。”柳姨娘思虑一会之后道。
话虽是这样,实则是姨娘内心并不大想回去。
松泉村这里背靠松泉山,那山上整日雾气缭绕,空气纯净清新,呼吸一口便觉心中舒畅,最要紧的是,这里有一处山泉。
那山泉虽然不大,底下却有硫磺石,是温泉水。
柳姨娘对此惊喜不已。
甚至已经想好要如何改造自己的院子,顺便将温泉水引到府中来,这样便每日都能泡到温泉了。
温管家离开之后,秦嬷嬷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到院子里,看着正对着远处松泉山作画的柳姨娘,缓缓道,“姨娘,您想在此处长居只怕是不妥。”
“为何?”柳姨娘画的专心,问话时就有些漫不经心。
“这祖宅虽说是温家的,但我们先前擅作主张便搬过来住,虽事出有因,但此时城中动乱已解,咱们却没有长此住下的借口。且老太太只怕是不会同意六姑娘住在这里的。”秦嬷嬷分析道。
柳姨娘闻言,这才有些认真,将手中的笔放下,看向秦嬷嬷,微微皱眉,“嬷嬷的意思是,温家的脸面?”
秦嬷嬷点头。
温家注重规矩,而他们没有事先经过首肯,便擅自搬进了温家的祖宅,不说祖宅本就是给温家人住的,便说柳姨娘的身份,就不适合长久住下去。
更不用说六姑娘虽说庶出,但名义上却还是四老爷的幺女。
留在怀安县城本就已经惹人猜测,现如今更是转到这多年不曾住人的老宅,那金陵城中的人要是得了信,会怎么编排老太太,又或者会怎么编排四太太?
老太太如果知道了,必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存在。
秦嬷嬷此时要是知道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大好,断断续续的病了许久,或许便不会这般想了。
柳姨娘听了秦嬷嬷的话,自己思量一番,也明白她先前与温管家说的话有些欠考虑。
不消说金陵那边不同意,就是他们本就还有生意在怀安,且软儿还要念书,也不能耽搁。
这样一想,柳姨娘轻叹一口气,“嬷嬷,过两日吧,这些日子实在太过炎热,就当咱们在此处避暑,等这炎热过去,咱们就回怀安,这事儿我会写封信与老太太解释的。”柳姨娘轻声道。
“姨娘心中有数便好。”秦嬷嬷不再强求。
且最近的天气也确实炎热,而在这松泉村倒还好些。
每日午时那两个时辰也热的很,但早晚却不像在怀安时那般热的让人难受。
偶尔还有山上的风往下徐徐吹送,带着丝丝凉意,让这酷暑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柳姨娘见嬷嬷答应,唇角忍不住勾起,拿了毛笔继续。
许是心境变了的缘故,此时再画,却不似刚才那般流畅了。
结束之后,柳姨娘有些不满意那画作,忍不住就要将其扔了,可她还未有所动作,温小六便跟射出的箭头一般,飞速的撞进了她的怀里。
“姨娘姨娘快看,软软捉到青蛙了!”满脸兴奋的将用小手捂住的青蛙掀开一个小口子给柳姨娘看。
柳姨娘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她满身都是脏乱的泥巴,方才就这般冲进自己怀里,所以她此时身上也满是脏乱。
虽然她不反对软儿多与乡村接触,但不代表她就能够忍受泥巴粘在身上的感觉。
柳眉抽动,满脸不适。
强忍着要去换衣服的冲动,笑着夸赞几句,不待温小六继续炫耀她的战绩,忙抬步进屋了。
“姑娘,您这是去泥地里打滚了吗?怎么脏成这样了?”冬灵从屋里出来时,看见温小六的模样,惊呼出声。
说完又去看跟在身后的秋霜,本想训斥她几句的,结果就见行露与秋霜二人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顿时抿着嘴,看了眼一句话没说的秦嬷嬷,忍不住瞪了眼秋霜。
这丫头来了这里之后,就跟脱缰的野马一般,成天就知道带着姑娘往外跑。
“冬灵姐姐,你看!”温小六将双手伸的高高的,把上面那只小手打开半指宽的口子,让冬灵看。
冬灵站的地方逆光,有些看不清,微微弯腰,凑了过去。
刚凑过去半掌的距离,突然就听到那里面‘呱’的一声,吓得冬灵连连后退,嘴里还不忘大叫起来,“快拿开,快拿开!”
温小六没想到冬灵姐姐居然害怕小青蛙,有点点失望的合上双掌,缩到身侧。
“秋霜!你都带着姑娘去做什么了?”冬灵不好训斥姑娘,扯着秋霜就开始教训她。
从温家家规一直到作为女子要遵守的那些规矩德行开始,直念了半个时辰,如果不是夏枝过来说要去做饭了,只怕冬灵还停不下来。
等人走后,秋霜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冬灵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一直坐在一边的秦嬷嬷瞥她一眼,手中的算盘啪啪作响。
“还不带着姑娘去洗漱?”明明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却让刚坐下的秋霜不由心神一肃,忙又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福礼应是。
等三人干干净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用过膳之后,温小六在屋里学习,柳姨娘则坐在旁边监督。
写了不过一会,温小六便有些坐不住,眼神总往窗外看。
此时已经申时,灼热的日光正缓缓下落,屋子里有光线落了进来,热度有些高。
开着的窗户上,挂着温小六那串宝贝风铃,山上的风吹过来时,拂动风铃上的贝壳碎片,发出好听的铃声。
温小六被这风吹的有些昏昏欲睡,手中的笔有些握不稳,还未写完的‘箴’字,停留在最后一笔处。
刚醮的墨水就这样缓缓低落,白色的宣纸上很快晕染出一片水墨色。
撑着下巴的温小六,脑袋逐渐往下落,拿笔的手有些酸,跟着落下的脑袋一起,往下落,最终接触到宣纸,那‘箴’字便彻底被墨色晕染成了一团黑乎乎看不清字体的墨。
柳姨娘从正刺绣的帕子上抬头时,便看见这般模样的温小六。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不过才睡了午觉起来不到一个时辰,这便又困了。
好笑的摇摇头,伸手敲了敲桌子。
温小六险些落到桌面上那团湿乎乎的墨色上时,被这声音惊醒,猛地抬头,手中的笔也顺着她的动作划拉出去好大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