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离着舒府并不算远,架着马车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
到了门前,春月拿着帖子递给看门的小厮。
“几位这边请。”小厮将帖子递回去,带着人从侧门进去。
柳姨娘头上带着幕篱,温小六年纪还小,还不需要佩戴。
二人跟在那小厮身后,转了几处花园,几个回廊,这才停下,指着面前的院子道,“此处便是七姑娘的院子,奴才再往前便去不得了,您二位先稍等一下,奴才去叫里面的丫鬟领着您二位进去。”小厮弯着腰恭敬道。
七姑娘的客人,他们都不敢得罪,只能敬着。
舒府的七姑娘,是老太太老来得女,如今已是双十年华,但却还待字闺中。
这金陵城的闺阁女子,被人闲话最多的,只怕就是舒府的七姑娘了。
只是这七姑娘虽说离经叛道,不愿成婚,但却深得老太太的宠爱。
所以家中从上至下,无论是谁,都得敬着这位姑娘。
那些闲话,只能让它们烂在肚子里。
丫鬟出来的很快,二人交接完了之后,小厮便躬身退下。
“柳姨娘,六姑娘请跟奴婢来。”那丫鬟长得娇俏可人,说话时满脸带笑,颊边因笑容,偶尔能看到一个浅浅的梨涡,更是让人觉得可爱亲切。
柳姨娘牵着温小六的手,跟在那丫鬟身后往里走。
七姑娘住的院子很大,比起柳姨娘的玉笙院足足大了两倍有余。
所以进院之后,又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在一扇门前停下。
“七姑娘,温府的柳姨娘与六姑娘过来了。”丫鬟轻轻敲了敲门,上身微微前倾,声音不高不低道。
屋内很快便有人将门拉开,那丫鬟与外面引路的这位有些不同,个子很高,身形瘦削,面上有些刻板,扫了一眼屋外的丫鬟之后,冲着柳姨娘与温小六施了一礼,“请柳姨娘与六姑娘入内。”
柳姨娘点点头,便拉着温小六往里走。
经过那引路的丫鬟身侧时,冲着她也点了点头。
温小六甚至对着那可爱的小姐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丫头见此,颊边的梨涡更深。
跟着那瘦削女子进屋,屋内与屋外如同两个季节一般。
屋里没有炭盆,却依然温暖如春,柳姨娘从脚底传上来的温度便知,这屋子装了地龙,也就是现代北方大多都会安装的地暖。
这间屋子不算大,但布置的不错,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柳姨娘不过粗略瞥了一眼,便看见一副,似乎是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当下脚步微微一顿。
这幅书法,在现代被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因其珍贵及易破损程度,已经鲜少外借展出。
她那一年曾在日本见过这幅珍宝。
那个时候,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大多数人对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这种将本来极难保存的千年前书法原稿,远借日本,都持批判态度,但东西照样借出,只是展览时间并不长。
当日她曾隔着玻璃见过这幅拥有极大价值的书法。
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地见到这幅真迹,她不由眼神难以从上面挪开。
她走的慢了,温小六便察觉到异样,抬头看向姨娘,见她的视线总是往后面墙上那副画落,歪了头有些不解。
颜真卿的书法她的小书房内也有,只是夫子说,她是女子,不太适宜临颜真卿的帖子,所以那临帖,也不过放在书房架子上充作一本普通的书来用。
“二位请。”那丫鬟的声音传来,温小六回了神,扯了扯姨娘的手。
柳姨娘这才将心思放在眼前。
她们此时已经到了这间屋子的内室。
屋子里熏着香,像是莲花的味道,清幽淡雅,很好闻。
柳姨娘将幕篱摘下,递给身后的春月。
“二位在此稍后,姑娘很快便会过来。”那丫鬟垂头道。
柳姨娘点点头,松开了温小六的手,干脆绕着屋子看起了挂在墙上的山水画。
春月与夏枝被那丫鬟带了出去,此时便只剩下姨娘与温小六二人。
温小六虽然也喜欢画画,但此时情境诡异,她可没办法像姨娘那般,还能气定神闲的看起画来。
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就发现上座的茶桌上,那杯茶还冒着热气,明显这屋子不久前还有人在的。
而她们从院子到这间屋子,所花费的时间并不短。
更不用说这次,看起来只有一个出口。
如果屋里的人出去,按照常理来说,她们是一定会遇上的。
此时却看不到出去的人,也见不到屋内的人。
有些奇怪。
温小六背着小手,慢悠悠的在屋内走动,脑子里转的很快,猜测着七姑姑请姨娘来的可能性是什么。
二人在屋内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人从屋外进来。
七姑娘将身上的披风交给身后伺候的丫鬟,挥了挥手,就让人出去。
“柳姨娘,小六儿,等很久了吧?”七姑娘进来之后跺了跺脚道。
“七姑姑。”温小六福身施礼。
七姑娘虽说与柳姨娘是平辈,且年纪更小,但她在舒府地位高,所以柳姨娘还是施了半礼。
七姑娘侧身让了让,手一挥,“好了,也不用行礼了,今日找姨娘过来,是有件事想拜托姨娘。”
“七姑娘请说。”柳姨娘顺着她的手势坐下。
温小六紧跟着母亲,坐在了她的身侧。
“我听说你不止会苏绣与蜀绣,还会一种独特的绣法,就是能让绣花的物体变得同真实的效果一般,而不是像以前那般,只是一个平铺在布面上?”舒七姑娘饮了口茶才道。
柳姨娘微微一愣,立体绣这门手艺,她从未在温府展示过,舒七姑娘是如何知晓的?
舒七姑娘见她愣住,放下茶杯,沉吟一下,“这事儿我也是最近刚知晓,你放心,我不会将此事告诉温府的人,只是这门手艺着实让人惊艳,而我最近有个比较重要的人过生辰,还请姨娘不要推辞。”
舒七姑娘说的很真诚,让人很难拒绝。
且最重要的,她如今明显已经确定那立体绣便是柳姨娘的手法,虽说此时答应不会将这事儿告诉温府,但谁知道以后是否还会一直这般信守承诺。
而她好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答应。
坐在身侧的温小六,也微微皱眉,只是她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