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你倒真是为了自己的一番打算了。”皇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温小六跟着扬起笑脸,“民女虽读了些书,可毕竟见识短浅,胸中丘壑哪里比得上男子。只是因了姨娘,对于山川景色,多有向往,这才想尽了法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
皇上也不知是未曾注意,或是并不在意,对于温小六说的姨娘,并未问起。
坐在龙椅上,看着温小六的眼神有些恍惚的模样。
半响之后,“此事朕可以答应你,不过却不能眼下便开办起来,须得徐徐图之。”
“这样吧,你第一个条件,朕明日会下一道圣旨与你,也不用宣读了,你只需带回金陵,好生保管,若是有朝一日,家中所谋亲事,差强人意,与你匹配不当,那便再拿出如何?”皇上淡笑着问。
脸上带着和蔼,比之方才更加亲近了些。
温小六忙高兴的点头谢恩。
“这第二条,朕虽说应了你,但却至少需要等待三年。若是你等得,那朕便不再多与你赏赐,若是等不得,那你便可以在朕这里再提一个要求,如何?”
许是因心情好,皇上格外的开恩,这一个条件送出去,只要不是太过出格的要求,皇上必定都会答应。
温小六有些诧异当今的大方,愣了一下,很快回神。
却摇了摇头,“回皇上话,不过三年,民女等得的。”
“那好,口说无凭,朕便与你这枚玉佩,若是时机成熟,这女学一事,你自可带着玉佩来提醒朕兑现此事的诺言。”说着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玉佩来,递给身后的黄公公。
黄公公忙接过来,送到下面站着的温小六跟前。
温小六抬着双手接过,跪地谢恩。
从大殿出来之后,温小六轻轻的长舒出一口气,这才往外走。
出了殿门不远,温小六便看见大伯正与一人说话,那人看着好似有些眼熟,但却不记得自己在何处曾见过那人了。
摇了摇头,走到大伯跟前,微微施礼。
“大伯。”
“嗯,出来了?”大老爷停下与那人的对话,看向温小六道。
“对了,这是谢家的大少爷,算起来,倒与你是同辈,只是我们家与谢家不论辈分,论年纪,你合该叫他一声叔叔。”大老爷看向谢大少爷笑道。
温小六这才想起,谢家大少爷,那不就是金科哥哥的大哥吗?
若是她叫他叔叔,那岂不是以后也得叫金科哥哥叔叔?
温小六心底不乐意,面上却不显,扬着笑脸,一脸天真模样,“若是侄女叫了叔叔,那论年纪,与大伯又该如何算呢?”
谢家大少爷闻言,憨厚老实的面上笑了笑,拱手道,“六姑娘说的对,按理下官虽年纪大些,却不好乱了辈分,六姑娘若是不嫌弃,叫在下一声谢大哥便是。”
大老爷笑了笑,“你都不计较了,她一个小姑娘还有何好计较的。好了,皇上怕是该召见你了,你过去吧,我们也该出宫了。”
说完领着温小六往宫外走。
原先领着温小六出来的小太监,早在将人送到大老爷这里便回了大殿。
此时离开便只有二人一道。
一路无话,直至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大老爷这才有功夫问温小六方才她与皇上之间说了些什么。
温小六捡了能说的说与大伯听了,剩下不能说的,便闭紧了嘴。
至于提的那两个条件,更是一个字都没提。
只说皇上赏了一块玉佩。
大老爷闻言也没多加怀疑,只当皇上觉得小六儿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便是赏赐,也无甚可赏的。
等到回了院子,温小六这才瘫软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夏枝忙去打水给温小六洗漱换衣。
舒暮雪与温怀良知道她回来,也忙跑了过来打听皇宫内的情况。
温小六哪里还有力气与他们讲宫内的模样,两腿酸疼肿胀,先前紧绷的精神陡然一松,此时更是心身俱疲。
三言两语将人打发出去之后,就着夏枝的手随意洗漱一番,换了衣裳,躺进被窝里,很快便熟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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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谢金科到了东陵先生定好的会面时间,便只带了春剑一人,去了青龙寺。
青龙寺虽是古刹,但香火并不盛,反而环境清幽,走在林间板路上,只闻蝉鸣鸟叫之声,及微风拂过时,树叶的沙沙声。
走至半山腰时,便听闻厚重悠远的钟声缓缓传来。
到得寺门前,有一小沙弥候在门外,见了二人,道声:“阿弥陀佛。”
“谢施主,请跟贫僧来。”小沙弥引着谢金科进去。
三人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这才在一扇门前停下。
“到了,谢施主还请自便。”小沙弥说完又转向春剑,“这位施主便跟着贫僧去旁边禅房中静候歇息吧。”
春剑看一眼自家少爷,有些犹豫。
谢金科扫他一眼,没有说话,提步跨入门槛。
春剑见状,叹了口气,耷拉着眉眼,“小师傅,那就麻烦您了。”
“施主客气。”
谢金科跨过那象征五行的五寸高门槛。
进去之后,并不是房屋内院,而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继续往前走,便能看到一片悬崖峭壁。
远处能看到被云雾遮盖的群山,缭绕氤氲着仙气一般,裹夹一丝凉意扑面而来。
靠着悬崖处,有一颗参天古树。
古树上枝叶繁茂,扇形的叶子,青绿一片,长着成年男子手指般粗细的果子。
这样大的银杏树,怕是已有上千年。
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此时上面除了饮茶的茶具外,还有一张棋盘。
坐在棋盘对面的,是一青衫老者。
白须长髯,儒雅清瘦,眉目间温和舒雅,面上皮肤褶皱颇多。
与其对视时,那双像是容纳浩瀚宇宙般的眼眸,深不见底,虽不能窥见其内暗藏的心绪,却能感受到广博的智慧聚于其内。
谢金科停顿一下之后,方才上前。
往常清冷且总是暗藏倨傲的脸上,此时恭敬而郑重的弯腰施礼,“小生谢金科拜见东陵先生。”
东陵先生从棋盘上抬眸,看他一眼,温言笑道,“坐吧,来陪我下盘棋如何?”
“是。”谢金科敛衣跪坐于蒲团上,将已经分出胜负的死活题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帮着东陵先生一一捡入棋盒内。
只留下对角星位上的四个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