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男一笑,“不足挂齿。”
”我不便见将军,就送姑娘到这吧。”他曾是将军军中的一员,却落草为了寇,实在是没脸再见将军。
瑶本想问,但冷面男似乎并不愿言说,瑶只好作罢。
“那大哥回程一路安好。”
瑶疾步向前面的城门奔去,至城门时,守城的兵卒拦住了她。
“何人?进城为何事?”兵卒盘问。
“我想找你们将军。”瑶温声答道。
兵卒一怔,随问道:“你是将军何人?”
“我……”瑶犹豫了一下,取出了焯送她的那块玉,道:“我是他的妾,还请帮忙通传。”
兵卒拿过玉一看,神色顿时一拧,眸子不禁垂了下来,仿佛带着一种悲伤。
瑶的心微微一悬,“可否能通传?”
兵卒看向她,仿佛开口是何其艰难,“将军他……战死了……”
闻言,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便僵了,胸口止不住的缩动仿佛要炸开一般,她抬手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服,只觉得好疼好疼……
短暂的默然。
“将军在哪?”瑶哑声问道。
“不知道,没有将军的尸身。”
兵卒拧着眉,很想去扶一下瑶,但又觉得不合礼。
“将军战……死在哪?”瑶又问,内心仿佛正在被撕裂,她还没有见到他,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啊!
“前面不远的西南方向有一处山谷,将军就是死在了那里……”
瑶转身,步伐一时竟差点有些不稳。
“那里全是尸体,数万之多,你找不到将军的……”兵卒忧然。
瑶却已经加快了脚步。那又怎样,哪怕是找到她死,她和他的距离也只是在这山谷之间了。
未到山谷,空气中已经刮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山谷里,尸横遍野,地面全被染成了暗红色,仿佛用肉体铺成的路面,除了踩在肉身上,一时再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如果有人间地狱,不过此景。
瑶一具一具的找着,遇到有被挡着了脸的,便会将压在脸上的尸体翻开,生怕漏掉一个。冬风继续吹着,山谷里,除了风的呼叫,便只有瑶的呼吸声。
“公子……公子……”也许是想让他知道她来找他了,又或许是因为太过安静,让她内心很害怕,她开始呼唤着他。
不知找了多久,瑶的力气仿佛都快用干,洁白莹润的指甲已经翻裂,白皙的手,白色的衣服上早已粘上了泥污与血迹。
她呆呆的望着成片的尸体,只允许自己顿了一会,便又开始“拨弄”起了尸体。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瑶的腿已经有些发软,在她又一次奋力翻开一具尸体时,身体一时没能撑住,径直向后倒去,压在了另一具尸体上。
当她翻身过来,看到那尸体的脸时,瑶怔了,随即用衣袖擦了擦那张脸上的脏污,双唇不禁抿紧,眼眶骤然便酸疼的厉害。
“公子……”瑶抚着那尸体的脸,轻轻叫唤了一声。
“公子……”再喊一声时,已是泪如雨下,声音颤颤如低泣。
瑶俯下身贴向焯,期望能感受到他的一丝气息。
但那紧绷的心却又猛的一沉。
“公子,你不能死,你醒来好不好……我是瑶啊……瑶来找公子了……求公子睁开眼看看我……”
从最开始的正常说话,到后来几乎已经泣不成声。
在他心里竟一直待她如此这般好,她却自视清高的认为天下贵族皆一般,他最多只是表面功夫做的好让她心动了些,却不知他的情深义重。
“……”
“只要公子能醒来,公子无论想对瑶做什么,瑶都会很喜欢,都会很乐意……”
想起那晚他为她所忍受的,瑶只觉得自己好愚蠢,为何没能察觉他的异样,又为何要执念于她那所谓的尊严。她内心分明是喜欢的啊。
他这一离去就是这么多年,为何不回来,也许没有什么让他十分牵挂的了,因为是她拒绝了他。
“公子可以不用娶瑶为妻,瑶什么都不要,真的什么都不要……只愿能陪在公子身边……”
想到和焯那些短暂的相处,瑶近乎肝肠寸断,她不断的哭求,只可惜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她能做什么,她到底要如何做,才不会让他离她而去。
“公子,你是不是太冷了?瑶扶你起来,公子靠着瑶就不会冷了……”瑶惶惶然,欲搂过焯的脖颈将他抬起来,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从最开始的几点雨滴,慢慢的开始越下越大。
瑶抬眸向四周望了望,随即拖着焯,开始一点一点的挪动。
公子很冷,她不能让他淋雨。在跨过了无数具尸体之后,瑶将焯带进了一处山洞。
她找来了一点干草,拾了些枯柴细枝,生了火。焯身上的盔甲已经卸掉,瑶将他微微向火堆拉近了些。
“公子,有没有感觉好点?”她摸了摸焯的手,依然冰凉,不禁又加了些木柴。
为什么还是冰的?瑶呆呆的看着焯,心颤的厉害。她不愿意接受让她最害怕的事,她宁愿选择欺骗自己。他只是受伤了,只是昏迷了,她要照顾好他,也许他就会醒来了……
瑶想搂着焯,但身上的衣服已经淋湿。好在冷面男替她备了些,瑶取出被她放在火堆旁的包袱,里面有的衣服还算干。
瑶看了一眼焯,随即背过身,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
火光将焯和瑶的四周照的通亮。
本是漆黑一片的世界,似乎透过来了一丝光亮,焯的眼皮微微一动,艰难的睁开了些许,迷蒙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背对着,他意识有些混乱,看的不太真切。
他盯着女子的手,想去抓她,奈何头一沉,又陷入了黑暗。
瑶之前被燎炉和木炭烫伤的手和腕上的皮肤,由于没有及时处理,并没有恢复,鲜红的伤疤依然清晰可见。瑶在换衣服时,为了不触碰到那,会尽量放慢动作避开那处的伤口。
系好衣带后,她转过身,在焯的身旁躺了下来,她将身子贴向他,只想将她的温度传递给他,让他不那么冰冷。
瑶能听到山洞外的雨声,偶尔也能听见柴火轻微的炸裂声,却唯独听不到他的心声。
瑶的眼泪犹如一条不受控制的河流,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流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