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起先接到姑苏蓝的信时,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姑苏樱当年的事情,他心中虽有愧,但是更多的是不得已,加之后来姑苏樱一味任性胡闹,容不得羽儿,又研习鬼道,终究招致祸患。
但说到底,叶长歌也是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终究是不好,好在羽儿贤惠善良,肯接纳长歌,至于清宁性子又温柔知礼,即便清雅娇蛮了些,却也只是一些小女儿的脾气,无伤大雅,这般想着,他心中愈发的熨帖道:“去把小姐也叫来吧,一家人好好聚聚。”
南宫羽眼底闪过一丝暗色,转念便隐去了。
几人到了前厅,叶连赫见了礼,众人依次落座,却不想派去寻叶长歌的小厮回来禀报道:“伺候小姐的玉墨姑娘说,小姐——小姐病了——”
南宫羽一脸关切的道:“好生生的怎的病了?叶忠,到底怎么回事?”
叶忠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是那个死丫头耍的手段,但是现在老爷公子都在,不好说的太过,只得隐晦的道:“奴才接到小姐时,小姐还好好的,现下突然病了也是蹊跷,要不请大夫过府瞧瞧?”
他的言外之意是,叶长歌是装的。
不错,叶长歌就是装的,此时她盘坐在落雪轩软塌上调息,玉墨打发了那小厮,回来见主子这幅模样,纳闷道:“小姐难道不去见见将军么?”
“有什么好见的,他也未必把我放在心上,若是他想,他自会来见我——”叶长歌看了看卧室内陈旧的摆设无所谓的道,南宫羽敢把有些事情做到明面上,自然是有恃无恐的,自己在这府里,怕是没什么依靠,唯独那个叶连赫看着还有几分正气。
果然,叶孤城没来看叶长歌,来的人是南宫羽母女三人并一个大夫。
叶长歌正一脸小虚弱的半躺在床上,南宫羽见道叶长歌的第一眼,就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来,她容貌竟和她那个娘如此相似。
但她面上却一副关切的模样,半坐在叶长歌的身侧柔声道:“你这孩子,身子也是弱的很,一路上想来也是辛苦了。”
叶清雅站在不远处,不悦的撇了撇嘴,嫌弃的四处环顾了一下,好似这落雪轩是个什么腌臜的地方,她清咳一声,道:“母亲,女儿胸闷的很,出去透透气……”
说着也不管南宫羽答不答应,转身径直就出去了。
南宫羽讪讪的看着叶长歌,歉意的道:“雅儿还是妹妹,不懂事,日后你们相处久了就知道了,她呀,是个最是良善不过的性子。”
复又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叶清宁拉了过来,道:“这是你二妹妹,清宁,方才那是你三妹妹,清雅,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你大可和丫鬟知会一声,你这孩子,也是命苦……”
说着南宫羽适时地用帕子掩了掩眼角的泪水。
叶清宁见叶长歌不为所动,暗中伸手拉了拉南宫羽的衣摆,随即转身对身后的大夫道:“大夫快来给我姐姐看看——”
南宫羽站起身,将老大夫让了过来,那大夫方才一直垂手站在一旁,他常给京中高门望族的女眷们看病,见过的千金贵女也不少,单单是这眼前的叶清宁小姐,可也是京都有名的美人。
但他看见叶长歌眉眼,少了几分女子的娇柔妩媚,却多了几分英气坚毅,当仁不让的巾帼佳人。
他拱手道了一声得罪了,便用一方巾子覆在叶长歌脉门处,细细的搭起脉象来。
叶长歌略略呼吸一下,她研习鬼道,魂游功法需做到身如鬼魅,自然要有一套调息的方式,即便是有意识的扰乱自己的脉搏,也不是困难的事情。
南宫羽本以为叶长歌就是装装样子的,虽说将军府没有派人去迎接她,但是其实她一到京都的地界,她就派人暗中盯着了,也看不出这小贱人有什么不妥之处。
但是见到老大夫一幅凝重的神色,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半晌见那老大夫收回手,才道:“可是当真有什么不妥?”
那老大夫捋着胡须,道:“小姐脉搏虚浮无力,时快时慢紊乱没规律,倒像是有些受惊了。”
叶清宁蹙眉:“受惊?”
叶长歌垂眸,玉墨适时地上前,俯身行礼,愤愤不平的道:“还请夫人做主,今日那叶管事引着我们小姐去了侧门,却不想那马发疯了般,差点伤着小姐,就连几个小厮都被踩伤了,想来是那时受了惊吓。”
南宫羽心中暗骂叶忠办事不利,让这个小贱人得了把柄,但说到底,这叶忠也是为了自己办事的,想到这里,她板起脸来,冷冷的看了玉墨一眼道:“你这丫头哪里学的规矩,主人家说话你竟然擅自插嘴。”
玉墨垂着头不言语,到是叶长歌强撑起身子,虚弱的道:“夫人见谅,玉墨她也是关心则乱,并非对叶管事不满,夫人也不要怪罪叶管事,他事务繁忙,自然不能事实亲力亲为,想来是下面的人疏忽了。”
南宫羽心中得意,道:“这件事,我自会责罚,现下当务之急是你养好身子,有劳大夫了。”
叶清宁坐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我陪大夫去开方子……”
叶清宁带着大夫一前一后的去了偏室,南宫羽一改方才的热络,神色冷淡的撇着叶长歌,她身边的嬷嬷从怀里抽出了一方帕子,垫在一旁的杨木椅上,南宫羽慢悠悠的道:“你是不是以为,今日来见你的是你父亲?”
叶长歌抬起眼睛细细的打量南宫羽,看来她果然连面子功夫也不愿意做,片刻她就收回目光,淡淡的道:“长歌未曾想过。”
南宫羽以为她会说什么,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出力气,她低了低声音:“你为什么回来?”
叶长歌玩味的一笑,笑得有些诡异,她偏了偏头,语气天真的道:“我姓叶,叶将军是我父亲,这里是叶府,我不回这里,要去哪里——”
忽而她语气幽幽一转,紧紧的盯着南宫羽道:“夫人,你在怕什么?”
南宫羽豁然起身,满眼都是怒意,偏她又是一副娇艳的面容,也不难堪,却还是有几分狠厉:“你说什么?”
她声音有些大,惊得一旁偏室的大夫有唯有侧目,叶清宁暗怪自己的母亲沉不住气。
反倒是南宫羽身后的嬷嬷十分沈得住气,她上前轻抚着南宫羽手腕,微微用力,恭敬的道:“夫人,还有外人在。”
南宫羽回神,心中微恼,自己总是这样,当面面对苏樱,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嫉恨之心,好在自己身边的柴嬷嬷是个沉稳的,现如今苏樱早就死了,她当年赢了苏樱,现如今没理由怕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