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叶长歌睡得特别的差，整个人好像是游离在现实和回忆之间，时醒时睡，辗转反侧。

而轩辕昭，也同样一夜无眠，次日一早，整个人竟然发起热来，他体内有寒症，时而发作十分的痛苦。

不为一大早便传了太医院的华严入了太子府诊断。

华严是太医院院正，医学渊源，祖上世代从医，且颇得皇室重用，但是到了华严这一代，他却膝下无子，只有一独女，名曰华知语。

好在天离民风尚且开放，女子也可行医，所以华严也未如何强求子嗣之事，只把自己的女儿时时带在身边，如今，十六岁的华知语，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了。

“华太医，华小姐，一大清早，辛苦跑一趟了。”不为客套了两句，就带着两人朝着正院去了。

华严微微颔首：“大人这话便是折煞老夫了，殿下此番心神受创，老夫也十分的担忧。”

华知语从进门开始，眉头便没有舒展开过，步履也有些急切，不为看在眼里，却不便明说。

到了卧房，一开门，便觉得室内一阵闷热，分明是夏季，但是屋内却有一个炭盆。

华氏父女两早已经习以为常，太子殿下寒症发作起来十分的诡异，内冷外热，瑟瑟发抖，但是身体确是发着高热。

华严探过轩辕昭的脉象，又行了针，见缓解了些症状，才吩咐华知语道：“开一剂清热的方子来，药效需温和才好。”

话音落了，却不见回应，回过头便见到华知语泫然欲泣的站在身后，满眼都是不舍与心痛。

华严蹙眉，喝到：“知语——”

华知语回过神，忙屈膝行礼道：“女儿知道了。”

到了外间，提起笔来，却怎么都写不下去，一连泪湿了几张宣纸，才成了一张，交给不为的时候，她垂着头，将脸上的神色隐下去。

不为在心中叹息，华小姐对太子殿下的情谊，旁人未必知晓，但是他确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华小姐自小便随着华太医行医问诊，那时太子殿下还养在太后的寿康宫中，每次请完脉，华太医都要去和太后回禀。

华小姐便留下来同太子殿下说话，不为记得华小姐说话总是很有耐心，像是个大姐姐，殿下那时也很喜欢同她说话。

他记得有一次他问殿下，为何不见到殿下对宫里的婢女嬷嬷们，那般亲近，而是喜欢华小姐，他记得殿下说：“不为，她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怜悯。”

是了，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看殿下的眼神里都是怜悯的，甚至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好几次，他都看见太后对着太子殿下的背影垂泪，所以，这样的人是特殊的吧。

知道殿下成年自立府邸，华小姐也只是每次随着华太医来问诊的时候，才能过来一次。

不为觉得，华小姐的眼神好像是变了，变的和当年，太后的眼神有些像了。

华严行了针，将轩辕昭体内的寒症压了下去，才道：“殿下，有些话老夫还是要斗胆说上一句，太后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此前老夫也给她老人家请过脉，有些事情，不可强求，殿下要宽心才是。”

轩辕昭有些虚弱的半倚在床边，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华公此话，我定会牢记。”

华严也算是看着轩辕昭长大的，也难免有些心痛，又想到他现如今的身子，叹息一声道：“也是老夫无能，医不好殿下的腿，现如今连殿下体内的寒症，竟只能压制一二。”

“天意如此，华公何苦自责，我的腿和我的身子，这些年，还有劳您费心了。”轩辕昭连连苦笑。

华严沉默半晌，忽然道：“当年，老夫外出游历时，遇见一人，在我看来，可算是医术奇才，若是他在，或许殿下的病，还有转圜的余地。”

轩辕昭心中不抱希望，却也不想扫了华严的兴致，便附和道：“若是真有此人，也是我的造化了。”

华严踟蹰的道：“只不过此人，行踪诡秘，老夫尽力去寻，定位殿下分忧。”

正说着，便听得不为在外间道：“殿下，药熬好了。”

说罢，不为和华知语便一前一后的进来了，华知语从不为的手里接过药，自然而然的坐在轩辕昭的床边，用银匙舀起一勺凑在轩辕昭的唇边。

华严见女儿如此，轻斥道：“语儿！”

华知语满眼都是倔强和乞求，轩辕昭叹息一声，并未将药喝下，而是对华严道：“华公，我有话要对华小姐说——”

华严心中叹息一声，自己这个女儿的心思，他做父亲的不是不知道，从前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知语精通医术，若是日后可以陪在太子殿下的身边，他也是放心的，却不想太后娘娘留下那样一道懿旨。

如今太子妃人选已定，知语即便入了太子府，也不过是侧妃姬妾，他可就这一个女儿，让他如何舍得啊。

华严和不为去了外室候着，室内便只剩下华知语和轩辕昭两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那盆炭火的原因，华知语双颊绯红，一双美眸脉脉含情，她语气越发的轻柔，再次端起了药碗，道：“殿下，药要趁热喝，药效才好。”

“皇祖母前几日留下了一道懿旨，华小姐可知道是什么？”轩辕昭一双眼睛被氤氲的药香蒸的清明而冷静。

华知语手指一颤，有一滴药不小心滴落在锦被上，她惊得忙抽出帕子去擦，但是那药渍却怎么都擦不掉，十分的碍眼。

她手指紧紧的收紧，锦帕几乎被拉扯的变了形，她强自镇定道：“如今天下都知道了，殿下要娶将军嫡女为妃了。”

“华小姐既然知道，还何苦……”轩辕昭语气淡淡的。

“我不在乎，是正妃是侧妃，还是侍妾宠姬我都不在乎，只要殿下要我，什么名分我都不在乎。”华知语几乎及恳切的说出了这句话。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如此直白露骨的话，让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华知语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轩辕昭叹息一声：“华小姐，你是太医之女，自有大好的姻缘，何必在我这个废人的身上浪费时间呢？”

“我不许殿下这么说，在我心里，你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好。”华知语眼中含着泪，面上却是温柔的笑意，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