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兄友弟恭(八)(1 / 1)泷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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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红白喜事一起办了,小孩儿刚满百日就出了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这事儿拿到镇上说也是近几百年没有的了。

苏家人给出的说法是,黄云莲生了鬼胎,苏家世代都是双生,她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明是撞了鬼胎,这回母女一起去了,正好是给镇上积福了,若是活下来才是祸害!

这样的说辞过于牵强,但后来清光寺的主持出面了,这件事也就坐实了。

生了鬼胎的女人,苏家怎么可能让她进宗祠祖庙,黄云莲的尸首被苏二木三两银子托给了镇上的癞子,苏二木嘱托,“黄云莲晦气,能扔多远就扔多远。”

没人知道癞子把黄云莲埋尸在哪,或许是葬了或许是顺河水冲走,左右黄云莲早烧的不成人样,几根黝黑的骨头也就是一条人命了。

但除了“恶鬼”后苏家反倒越发像撞了鬼,孙柔夜半撞了鬼,据邻居说的是这么回事,据说孙柔半夜起夜淹死在自家的茅房里,说来也奇怪那茅房是用木头混着沙石建的,下得去东西的地方也就一尺宽,孙柔再柔弱也是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掉得下去?

苏家的铁铺也出了问题,熔炉烧了几年都没事,却在这时突然炸了!

苏二木没了一只眼睛,媳妇没了,自己又瞎了一只眼,苏二木一度萎靡不振,开始酗酒,染上赌博也是一瞬间的事,赌场上的事十赌九骗,苏二木刚入赌局哪知道其中的门道,几个回合下来两间铺子已输了十之有七。

翻年本以为会翻盘的,可最后却连苏大木买药的钱都得省着。

苏家彻底没落了,苏二木一人拖着一个病弱的哥哥和两个稚子还欠着赌坊一屁股的债,仿佛又变成了几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苏二木。

这样的日子苏二木撑了小半年,可他始终熬不过要债的,也管不了自己的手,他想到了死。

他自个半夜偷溜到了镇子口的那颗老松树下,可他没吊死,他遇着了个瞎眼的老婆子,那老婆子满嘴胡话,“你这瞎眼的瘪三呦,把福运给辇走了你还想有好日子过……呸!你这是想屁吃呢?”

苏二木出门时喝了许多苏大木的药酒,现下迷迷糊糊的,竟然和瞎眼老太婆嚷嚷起来。

那老太婆见苏二木是混账的,也不多说,朝苏二木脸啐了口唾沫,留下几句话,便青烟似的没了影。

第二天苏二木是在一个小坟坡上醒过来的,苏二木直觉晦气,可脑海里瞎眼老太婆的话确实越发清明起来。

苏二木踉踉跄跄的回了家,见到苏大木,苏二木的眼神有些闪躲,但却总不离开,像是狼盯上了猎物。

苏二木又开始转运了,他在赌场上逢赌必赢,即使是别人私底下做了筏子,好运气也是偏下他那一边。

苏家一角,苏大木奄奄一息,他这几日喝着苏二木送来的药只觉困得很,迷糊中他瞧见了黄云莲,那个烧得看不出身形的女人抱着一小团看不出模样的黑团,她露出森白的牙齿朝着苏大木笑着道,

“你们老苏家呀,兄友弟恭,我呀,实在是感动,就给你们家送了份泼天的富贵,只是呀这富贵是要用命来拿的,你家世代双生?我偏要你们骨肉相残,尝着至亲的骨血享受泼天的富贵,再公平不过……。”

苏大木死了,说来也奇怪,病歪歪的一个人都活到这把岁数了,居然一场小小的风寒就给去了,众人猜测苏大木是思念妻女,自己不愿一人独活,可怜苏二木如今倒成了孤家寡人了,不过好在他还有两个儿子还有钱。

许是这场变故对苏二木的打击过于大了,苏二木决定迁着祖坟离了这个令他家破人亡的是非地。

说是为死去的家人积福,苏二木临走前在镇上布粥又散了财帮着镇上修了路,镇上的人对苏二木的感激之前不言而喻。

苏二木去迁祖祖坟那日,鉴于苏二木对镇子上所做的好事,镇上的人都自发的去帮忙,只是到了苏家祖坟却都吓得胆寒。

苏家祖坟上长出了一棵碗口大缠木树,两根树干紧紧缠在一起,拥在一起,砍了树刨开土,只见两口风化的不成样的棺木上躺着一大一小两具焦尸,苏二木来不及震怒,埋尸的癞子就先失了魂,双眼没了神嘴里却一个劲儿念叨着:

“我明明是把尸体顺着河水冲走的呀…………明明是冲走的呀……!”

癞子疯了,疯得彻底,疯到把苏二木三两银子交代他埋尸的话到处张扬,还说起了苏大木杀妻女的“谎话”!

来帮忙的人顿时成了惊弓之鸟,这流言啊如风更何况也不是流言,不过一日镇上便都传开了,黄云莲死前种种惨状也给一篓筐的抖了出来,黄云莲母女惨啊,于是镇上的人集资帮她娘俩收殓了尸身,还选了处风水宝地。

再后来黄云莲母女成了镇上时常祭拜的对象,镇上的人求子都会去拜一拜。

苏二木在镇子上是彻底待不下去了,人人都道他有个杀妻杀女的哥哥,正巧孙柔也死得蹊跷,谁知道是不是苏家有什么杀人的怪癖呢?

苏二木要出海可镇上没有一个人敢载他,最后只得使了一半家财搭上了外地的商船。

苏二木跟着商人一起去了姑胥,苏二木改了名,改了个叫苏善的名。

过了十余年吧,姑胥多了一位苏大善人,苏大善人人如其名,他呀财运亨通,才才姑胥几年就在姑胥有了一片自己的产业链。

只是呀,善人也有不如意的时候,苏大善人原有一对双生子的,只是小儿初到姑胥水土不服去了一个。

而后苏家两百年间财运不断,只是不知从哪开始乱了调,苏家一脉代代单传,再没出过双生子!

故事到这就结束了,讲故事的小童却满脸的震怒,怒火从皮肉渗了出来瞬间在身上烧了起来,淡蓝的火焰烧呀烧,哪还有先前的模样,只有一个皮肉松弛的老人。

苏家的富贵得来容易却也不容易,苏家世代双生可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双生子出生后必有一人会被扼杀,小小的孩儿连眼睛都不曾睁开,苏家这份泼天的富贵背后是至亲的骨血,但苏家人依旧趋之若鹜,终究是贪欲惹的祸,百余年竟没有一人打破……

苏家密室下大大小小的的房间十余间,上百名婴鬼的怨气如何能解,又作何解?此恨绵绵百年,百年之怨如蚀骨瘴毒,不是风吹过就会散。

是夜,约是子时,密室之上传来一阵阵哭号,苏家老太爷和苏家一脉五服以内男丁皆逝了,苏氏一脉彻底断了。

陶朱之富纵是富垺王侯又如何,染上血色踏在尸山之上终是悖了伦常违了天道,黄云莲之事的造因得果不过区区一个诱惑,可人心始终是填不满,这贪呀,欲呀,害人自害…………

树根死了,树叶也就落了,密室里一阵阵荧光,赵燕绥拿出引魂铃摇了三声,这些荧光渐渐聚成了一束耀眼的光团向空中散去,百年的婴鬼虽解了因果,可终是入不了轮回,但他们会以另一种形态存在,荒川原野皆有他们,或许这于他们也是一种解脱。

苏家没了,密室开始摇晃起来,终是大厦坍塌,一场因果一场报应。

“……………………。”

身上有沙石落下,见周舟似乎是陷在故事里了,瞧着傻傻的,赵燕绥笑了笑,“周小姐,这儿快塌了,我们该出去了。”说着便将周舟拦腰抱起。

周舟如梦初醒,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倒不知道瞧着如此瘦弱的先生力气竟然会这么大,不过这个怀抱很温暖很舒服,有种想腻进去一辈子不想出来的冲动。

周舟精神不大好,有之前婴鬼娶亲的缘故,也有其它的缘故,不觉眼皮开始打架起来,许是美人助眠,周舟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

瞧见周舟被不是很熟的人抱着,阿嚒有些急,小声哼唧着希望周舟能够听见,可终究是杯水车薪,再后来,赵燕绥一瞪眼就噤了声,还毫无犬格夹着尾巴跟着一路小跑,阿嚒终究是条怂狗,怂得不能再怂那种。

“…………。”

周舟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正午时间,来叫床的事旅店老板家的闺女水芹,小姑年穿着葱绿色的袄裙笑声清脆:

“姐姐可醒了,你家相公可疼你啦,昨夜一路将姐姐抱到我家店不说,今儿一早还起早就吩咐谁也不要来吵醒姐姐,要让姐姐睡到自然醒!”

“今儿一早姐姐一有点动静我便让我爹去热菜,来回几次我爹都以为我在故意耍他了,姐姐快些起吧,你家相公说你喜欢炖羊肉,给了我爹好些银钱呢,眼下厨房里正炖着呢!”

周舟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什么时候有了相公,不过抱自己回来的话,大概能猜到是谁,头有些肿胀,周舟又发起烧来,头有些不听招呼的上下点了点。

穿好衣服跟着水芹去饭堂,一路走去树上叶儿没有多少,不远处几棵柿树上还挂着几个橙红。

识海中模模糊糊闪过一些画面,凤冠霞帔的少女,带着微笑的少年郎,周舟突然红了脸,如远处的橙红一般,周舟有些恼,她竟然作了一场春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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