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三两步走上去,一把将手里的青色飞鸟递给面摊老板。
“他的饭钱我出了。”
老板惊愕抬头。
少年人眼泪汪汪,一副找到救星的模样,眼巴巴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秦衣的脸的时候,突然一愣。
“嘶你,你看起来咋那么眼熟?”
秦衣没搭理他,只是对面摊老板淡淡说道。
“成年青玄鸟,市价十五两银子,你可以拿给情信司,有专人买卖,以此抵做饭资。”
然后也不管发愣的面摊老板,以及发愣的一群围观群众。
提着少年人的脖领子,就跟提着一只小鸡崽子似的。
大踏步离开。
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老板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怀里老老实实的卧着的飞鸟。
想再追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破鸟,何来十五两银子?这真真是”
嘴里骂骂咧咧的话音未落。
他怀里的飞鸟突然一闪不见。
而他旁边的桌子上,多了两锭中锭银。
大靖官造中锭银。
一锭是十两银子!
面摊老板眼睛都直了。
兰摧城外城。
荻花客栈。
秦衣将一枚雕刻着雪花纹的圆形铜钱拍在桌案上。
嗓音淡淡的说。
“一间客房。”
旋即提溜着叫嚷不休的少年人迈步就朝楼上走。
柜台后,站着一位肤白貌美的女掌柜。
鼻梁高挺,瓜子脸,一头长发。
美的不似活人。
嗯,准确来说,她也的确不是活人。
她是灵妖出身。
灵狐化人,美貌名扬帝都,附近街里街坊,给她起了个“小荻花”的花名。
丝毫不输于那些所谓的花魁,名妓。
时不常的就有人跑进帝都来,就是为了一睹小荻花的芳容。
她身着一身红裙。
巧笑嫣然的将雪花铜钱装进怀中,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秦衣的背影一眼。
回头对着另一位跑堂伙计说道。
“打烊,关门。”
伙计愣了一下。
“掌柜的,现在还未到晌午”
小荻花回头看了他一眼。
“打烊,关门。”
她盈盈一笑,笑容绝美。
伙计傻傻的看着掌柜的的背影出了一阵神,这才猛然摇了摇头回过神来,跑去关门。
小荻花走出柜台,迈着小碎步,缓缓走上楼去。
房间内。
少年人傻了,坐在地上警惕地盯着秦衣。
他刚刚被人当小鸡崽子提了一路,想挣扎也挣扎不开。
无论怎么叫嚷,对方也不搭理他。
没想到居然直接带他来开客房了?!
而且还只开了一间房?
“你你你是谁啊?你为啥把我带到这里来?”
“莫非你是1?我可不是0!我们不能这样!”
秦衣眉头一皱。
“什么一啊零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你我结拜于瑞雪城头,我是你二哥。”
少年人又傻了一下,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么。
“哦!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原来你是这具身体的结拜兄弟!”
秦衣眉头皱的更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这具身体?”
“阿棋,你在发什么癔症?
“还有,为什么你还活着?”
“半月前江湖传闻,你家上下百余口人全部被杀,无一生还。”
“瑞雪城的线报表明这条消息属实。”
“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少年人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大哥明鉴啊,我的确是秋棋,但我也不是秋棋!”
“我来自地球啊!”
一提起这个,少年人秋棋就满纸辛酸泪。
“五天前,我特么莫名其妙就过来了,脑子里还有一大堆不属于我的记忆,我是穿越过来的!”
“而且,我就想吃顿饱饭,钱包还被偷了!”
“这叫什么玩意!没有外挂就算了,我忍了!”
“但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秦衣:???
秋棋很倔强的说:
“不是吧,你连人与灵妖和平相处这么操蛋的设定都能接受,不会接受不了我是个穿越者的事实吧?”
“不会吧不会吧。”
秦衣心说:看来这小子是因家逢大变,患了失心疯了。
他伸手拦住秋棋。
门外传来敲门声。
“你先等等,我稍后同你讲。”
他拉开房门,看到是一身红裙的小荻花,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放她进来。
“你来了,进来吧。”
小荻花笑吟吟地,眨巴着大眼睛。
“小女子已经恭候多时,秦公子终于入京了。”
她扫了后面的秋棋一眼。
“这位公子是”
秦衣顿了顿,然后凑到小荻花耳边说。
“找个专治癔症的灵妖医师过来,我这位小兄弟犯病了。”
小荻花柳眉微蹙。
秋棋在后面吐槽说:
“房间就这么大,我能听见”
秦衣翻了个白眼,没搭理秋棋的吐槽。
示意小荻花进来坐下。
小荻花刚想说什么,看了看秋棋,又没继续说。
“秦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衣侧头看了秋棋一眼。
“他应该可以信任。”
“你直说吧,我拜托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秋棋脸色微微一动,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盯着小荻花上上下下的瞅。
心说:嘶,好漂亮的小姐姐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妖?!
小荻花斜斜瞧了秋棋一眼,发现他正目光火辣的盯着自己看。
浅浅一笑,俏脸上带出两个小酒窝,好看极了。
秋棋咽了口唾沫,脸红红的立马转开头去。
小荻花又是一笑,没再多看秋棋,从自己的衣领下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推到秦衣的面前。
“都在上面了。”
秦衣低头先是扫了一眼,眉睫一颤。
“其他人都好说这位公羊圣相不太好解决。”
小荻花小鼻子一皱,脸色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变。
低声道。
“秦公子,你真要”
秦衣眼神凝肃,认真点头。
“这上面的人,全都该死,十二日之前,我必杀之。”
小荻花犹豫了一下。
“小女子能帮上什么忙?”
秦衣犹豫了一下。
“你不能出手,你手下的灵妖一旦出手,很容易就会被洗妖师查出来,到时候恐惹大祸上身。”
“我还需要你在帝都与我相策应,所以绝不能折在这里。”
“这件事,我来解决就够了。”
小荻花叹了口气。
“秦公子,恕小女子直言,连杀三十二位朝中大员而不露行迹,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内阁圣相”
“这在帝都之内,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可能还不熟悉帝都内情,小女子与你介绍一二。”
“帝都内,有道和真人,禁军都统崇开,京畿护卫队卫队长张靖,御林都统钱逢,御前贴身护卫江补天五位宗师坐镇。”
“此外还有飞檐观的马道长,以及洗妖司的二位妖师时刻待命。”
“在此等一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必定多有不变”
秦衣眼神深邃。
“我知道这很难。”
“但在十二日之前,我必须要杀掉这些人,而且,还决不能提前暴露身份。”
“唉,如果长逍在此,我何须如此苦恼。”
“长逍一人,可敌百万师。”
小荻花知道自己劝不住秦衣,所以没再多说什么。
“秦公子还有任何吩咐,可以随时招呼小女子,小女子就在后院。”
说着,她起身告辞。
临走前,还多看了坐在角落瞪大眼睛的秋棋一眼。
看到对方那个呆呆愣愣小模样,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
小荻花走后,客房之内安静了下来。
秦衣扶剑而立,脸上带着些许思量。
“我且出去一趟,你留在此处,不要外出。”
秋棋被他的声音惊醒,刷的一下抬起头。
“你先等等。”
“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可全都听到了!”
“你,你就不怕我我去报官?”
“我不都告诉你了,我不是秋棋!你这么信任我干啥?现在我知道的太多了,不会被你灭口吧?”
秦衣淡淡一笑。
“信人不疑。既然敢让你知道,就不怕你外传。”
“而且。你也没有外传的机会,没有我开口,你出不去这间客房。”
秋棋抿了抿嘴,有些犹豫的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要搞大事情”
秦衣上下打量他。
“现在我有点相信,你不是阿棋了”
“如果是阿棋的话,他会直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然后帮我。”
“不会问东问西,这么多废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犯了癔症,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变。”
“而你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也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个天下无法理解的事情还很多,也许你所谓的什么穿越切实存在吧。”
“刚刚在城外,见你跪倒求饶的模样,就有所怀疑,现在看来,我相信了。”
秋棋松了口气。
“你终于相信了,那是不是能放我走了?”
秦衣嘴角微微上翘。
“怎么,听到我所图谋之事,害怕受牵连?”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我四弟秋棋已然死了,现在的你,是另外一个秋棋?”
秋棋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我穿越到这个身体上的时候,这具身体受了致命伤,一剑穿心,直接凉了。”
秦衣眼神一寒。
一剑穿心。
真狠啊
“既然受了致命伤,为什么你还能通过这具身体活下来?”
秋棋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当时差点没吓死。”
“把剑拔下来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会死,结果谁想到,伤口居然愈合了!”
秦衣眼珠一转。
“伤口瞬间愈合,你难道是妖师或是玄师?”
“只有妖师妖术和玄师术法,才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
秋棋摇摇头。
“大哥,我真就是个普通人,一个理科高材生,一个小透明而已,我才刚毕业,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了。”
“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什么灵妖、棋师之类的。”
“我特么连个系统都没有!”
“您老人家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要不您就把我当成是个屁,给放了呗?”
秦衣一头雾水。
这家伙冒出来的话,总是一半听得懂,一半听不懂。
他深深地看着秋棋。
“说说吧,你这位所谓的穿越者,能为我带来什么?”
秋棋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自己还是知道的太多了!
“大,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秦衣嘴角挂笑,但这个笑容看在秋棋的眼里,却说不出的邪恶。
就像是个索命鬼一般。
“我仔细想了想你刚刚说的话,你的确知道的太多了,而你也说了”
“你不是我兄弟,而且你我还是萍水相逢两不相识。”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为我做事,第二”
他拍了拍怀中的剑。
咕咚。
秋棋又是咽了口唾沫。
我这特么是假的穿越者吧!
这遭遇太给穿越者群体丢人了吧!
钱包被偷了就算了,这又是特么什么剧情神转折。
他反手对着自己的脸蛋就是一个大嘴巴。
我特么跟他说这个干吗!
“咳大哥,我现在承认我就是你四弟秋棋,还来不来得及?”
秦衣脸上的恶趣味笑容更甚。
“你说呢?”
看到对方那个“瑟瑟发抖”样子,秦衣朗声大笑。
“你还真是不禁逗,亏你在城外还能说出什么来帝都赚大钱的豪言壮语。”
“我本以为你起码应该有点本事,现在看来不提也罢。”
他站起身,一抖衣衫。
“既然你什么也做不了,就走吧,我留着你也是浪费粮食。”
秋棋傻眼了。
“啥?你刚刚是逗我的?!你你你,你真不杀我?”
“你还放我走?我知道了你的”
秦衣紧了紧手里的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秋棋直接从床榻上蹦了下来。
“我走我走,我这就走。”
“大哥,您放心吧,我打死也不会将你们刚刚说的话,泄露出去的!”
目送着秋棋顺着后门跑了,秦衣眼神幽幽。
对身边的小荻花说。
“一个时辰之内不回来,就杀了。”
“这小子应该有些不亚于玄师的手段。”
“但在城门之外宁肯跪倒求饶也不肯暴露手段,表面上还装出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是能做大事之人。”
“穿心之伤瞬间愈合,以灵魂之躯夺舍他人肉身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一说一,我想收之己用。”
“但这只是我的猜测。”
“他能回来,就说明他不傻,而且并非胸无大志,可以留用观察。”
秦衣顿了顿,叹了口气。
“他用的是我结拜四弟之身,我绝不能允许一个胸无大志之徒浪费我四弟之躯。”
“如果这小子能当大用,他,也算是替阿棋在人间多活些时日,不至于堕了我四弟之名号。”
小荻花先是愣了一下。
她正想问秦衣怎么不拦着这小子,还放这小子走了。
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是秦衣留给秋棋的考验。
的确,秦衣把自己谋杀朝中大臣的秘密都说给这小子听了。
无疑相当于,把自己的脑袋都交到这小子手上了。
这种情况下,是绝不可能放这小子活着离开的。
稍微有些头脑的人,一定会想到背后有刀子捅过来。
如果这小子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那就说明他确实不适合生存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
蠢人活不长,还不如早点送上路。
小荻花点点头。
“好。”
秦衣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公羊府方向。
要杀公羊圣相,他还需要去提前踩点,制订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行。
今晚。
他要夜探公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