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你的主要目的是这个,而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隐藏最深的眼线,其实只在其次。”
秋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慎重之色,深深地看了秋棋一眼。
双手缓缓环抱在胸前,问道。
“哦?仔细说说。”
秋棋继续猜测道。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转轮尊者出手施展行云布雨,如果是在我第一次来到释狱楼的时候施展的话,为什么我会在障眼法中拿到这个真实存在的紫铜戒指。”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枚紫铜戒指,在这场大戏之中的地位重中之重。属于绝对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回想我拿到紫铜戒指之后,龙尊者对此并不甚在意的那个态度,我便有所思考,难道说紫铜戒指真的不怎么重要?”
“因为在我看来,龙尊者当时的那个态度表明,这枚戒指最初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准备的,或者说,无论这枚戒指落到谁的手中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这枚戒指的本质,而是这枚戒指背后代表着的意义。我说的对吗?”
秋冷缓缓坐到了位置上,脸色出现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变换,颇为震惊的看着秋棋。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从前的阿棋。”
“从前的阿棋虽然也深得借剑山庄诸多秘技的精传,但他做起事来最多的还是莽,根本不会考虑的那么多,更不会思考到现在这种程度。”
“我虽然这些年对你但我一直在暗暗关注着你,我真的有些不太敢相信短短几个月、半年的时间,你居然能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好吧,更多地还是欣慰,事实告诉我,离开了我,离开了借剑山庄,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你终究会选择自己的路,也会遇到自己的亲人和伙伴。”
“过去那些残酷的记忆,不应该成为桎梏你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你的猜测至少中了八成,这枚紫铜戒指确实代表着我接下来的重要布局,同时也是将整个执法队推翻的重要一步。”
“不过我现在非常好奇,性情大变,且做事方式也大变的你,究竟能不能猜出来,我费尽周折折腾了半天,到底想做些什么。”
“你接着往下说。”
秋棋脸色淡然,将手中的紫铜戒指拿了起来,端详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既然你是想将这么紫铜戒指作为推翻执法队的导火索,那就说明紫铜尊者在整个布局中至关重要。”
“而真正的关键点不是究竟谁来做这个紫铜尊者,重点应该是落在了前任紫铜尊者之上,也就是花尊者。”
“诚然,六枚尊者信物很重要,代表了执法队至高无上的权力,但花尊者即便没有这枚戒指也依然是尊者。”
“而拿到这枚戒指的下一个人,对你们来说到底是敌是友,都不重要。”
“放眼整个借剑山庄,真正有资格坐上这个尊者位置的人并不多,所以新的紫铜尊者一旦出现,遇到的风险就太多了,那些早就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会呈现疯抢之态,一窝蜂的全部围上去。”
“要知道,尊者更换之初,是最容易杀人取缔的时候。”
“从而使得新任紫铜尊者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插手你的布局。”
“但换一种角度思考,德不配位的人拿到戒指,做了新的紫铜尊者,也会让六尊者的其他几个人感到烦恼吧。”
“进而可以使整个借剑山庄进入混乱状态,所以戒指所落何人之手,都不具威胁。”
“而当借剑山庄进入了紫铜风波之后,喜闻乐见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就出现了。”
“你能够借此机会做的文章简直多了去了,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用将浑水搅得更浑一些。”
“紫铜戒指可以大做文章,新任紫铜尊者可以大做文章,花尊者的死因同样可以大做文章,暗庄数以万计的杀手组织,更能够大做文章。”
“你可以通过你这些年积攒的力量,兵分四路。”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引起六尊者之间的争执,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那条尊者之中存在的定则。”
“花尊者的死状,因为秋雷的原因,看到的人非常多,而只要是有心人,根据那个似曾相识的死状,再加上尊者大会上发生的一幕幕,很容易就能意识到一个问题。”
“花尊者的死,与龙尊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也是故意营造出了这种假象的,对吧?”
“六尊者内部不允许自相残杀,这是每一位尊者都不能触犯的规则,一旦触犯了,执法队将无以立威,六尊者将直接从貌合神离转至分崩离析。”
“所以破坏规则之人,必将遭受整个借剑山庄之合击。”
“而这个时候,一向德高望重的转轮尊者只需要站出来,说上一句,花尊者死于龙尊者之首,四位尊者必须要联合起来取龙尊者的性命。”
“只要转轮尊者此话一出,无论是玮尊者和蛙尊者的一派,还是转轮和乌尊者的一派,都绝不能再容许龙尊者存在,必要将矛头指向龙尊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知道龙尊者是这个操蛋的性格,所以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有意识的让龙尊者在诸位尊者之间拉仇恨。”
“所以在尊者阵营中,龙尊者始终处于一个孤立的状态,而且是人人厌恶的那种存在,所以这次诸位尊者群起而攻之是必然后果。”
“四位尊者合力对付龙尊者,就意味着执法队内部必然空虚,趁虚而入为上策。”
“正如我刚才说的,在这种时候,可以兵分多路,分而利用紫铜戒指、新任紫铜尊者、还有地宫和暗庄之中的杀手来让整个局面更混乱一些。”
“这是在我看来的最优解,我觉得这一系列计划拿出来,想要彻底推翻执法队应该就差不多了。”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全部需要抓准时机,而且如若你先期工作没有做好,那些已经被洗脑的杀手们很难临阵反水、暗庄也很难在完全空虚的时候被你彻底掌控在手里。”
“正如我说的,我不知道你究竟做到了哪一步,所以我的计划只能进行到这里。”
听他这一番推论说完,秋冷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第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秋棋疑惑的看向他。
“怎么?我已经都说完了,你怎么看?”
秋冷深吸一口气,默默朝秋棋输了一个大拇指,过了半晌才说道。
“厉害,我没想到你仅仅通过白天展示给你的那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够推测到如此地步。”
“莫非唤醒心智之后,可以令人的头脑突飞猛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提出来的计划要比我完善一些。”
“如果我将手上拥有的全部力量,还有这些年来的布局全都告诉你,恐怕你能够想出比我最初设想更加完善的计划。”
这一点,秋棋也承认。
毕竟一直以来他就是玩战术、制定策略的。
但是他和秋冷可以称得上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经历过前世现代社会新思维、逻辑思维教育的秋棋的头脑能够很轻易的想到很多这个时代的人触碰不到的盲区。
而且,秋棋也有一套半公式型的思维方式。
在这种公式化的逻辑推理过程中,他就算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很容易想到秋冷他们想不到的事情。
但相比秋冷,他的某些计划看起来更加纸上谈兵一些,或者说更加的笼统,虽然挺起来非常唬人,但细细想想,其中也有不少的不能切实执行的地方。
而且,相比秋冷,他的做法更加柔和一些,但柔和的计划在极大多数时候都并不适用。
在秋棋看来,如果放在他的眼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能够解救所有人,牺牲率低于百分之一,但收益率只有六七成左右。
而另一条路是牺牲率高于百分之五十,但收益率百分之百。
秋棋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前一世都生活在和平社会的他,最见不得牺牲,而且是那种只为了最终收益的牺牲。
但如果指挥者换成是秋冷,秋冷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条路。
因为在关键时刻,差了这成的收益,就很有可能导致全盘功亏一篑。
所以相比秋棋,秋冷更加适合做核心大将。
未来秋棋如果跟随秦衣一起起事,那么他们会遇到无数次上述的这种情景。
而无论是秋棋、还是秦衣,无疑都下不了这种狠心。
可秋冷下得了。
所以在绝大多数时候,秦衣都更需要秋冷替他做决策,秋棋更适合做一个规划者,而绝不适合充当战场真正操控者。
从秋棋穿越过来以后,秋棋只遇到过两个这样完全理智,不会因任何其他原因改变本心的人,一个是叶司丞,另一个就是秋冷。
如果从正常来说,一个在全天下拥有极高的名声,无论从天下间任何一个角落地方养精蓄锐都能重新东山再起的人叶司丞,会选择一条相当于自杀的道路吗?
可叶司丞就是这样做了,他为了百分之百的收益率,为了自己的所有计划都能够达到最完美的执行,他连他自己都牺牲掉了。
眼下秋棋遇到了一个虽然在头脑上远远比不上叶司丞,但在手段上足以和叶司丞比肩的人,肯定要提自家老板抓住。
仔细想想,如果把秋棋的头脑,和秋冷的手段相结合,那不就相当于一个低配版的叶司丞了?
所以,秋冷这个人才是秋棋必须要为秦衣争取的。
在推翻了执法队,由他们彻底掌握借剑山庄之后,秋棋完全可以凭借感情牌,将秋冷推到秦衣的阵营。
但这种手法,秋棋有些不屑使用。
所以他选择通过头脑来镇住秋冷,从而让秋冷打心眼里相信秋棋做出的选择。
借此来指明一条跟着秦衣共同起事的道路。
这就是秋棋的计划。
所以在秋冷的面前,他将自己的头脑运用到了极致,没有丝毫藏拙的意思。
秋冷则是认真地看着秋棋。
“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思路,而且与我的思路八九不离十,你觉得你在这个计划中能够站在什么位置上?”
“虽然我的计划都已经确定了下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布局,也大致推敲的差不多了,但是在我看来,始终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尽管我将一切都做到了最好了,也只能保证大概五成的可能。”
“计划是可以因人而变得,现在你来到了这里,我想听一听,你的规划,还有你的做法。”
秋棋伸出了手。
“现在我们应该已经算是可以彼此信任的盟友了吗?既然如此,我想看一看你隐藏的底牌。”
秋冷也没犹豫,伸手拿起笔,在纸上飞快的写了几笔,然后吹了吹墨迹,推到了秋棋的面前。
秋棋将纸上罗列出来的内容看了一遍,眼神就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将纸拿了起来,凑到油灯边烧干净,然后点点头。
“我知道了,但你这些底牌,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秋冷刚要说点什么,就被秋棋阻拦住了。
“不过,在借剑山庄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之不容易了,我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你不用多解释了,这已经比我最初的设想好太多了,但我不得不说,你有些乐观了,如果仅有这些底牌的话,可能胜率连五成都没有。”
“你应该还有所隐藏吧?”
秋冷点点头。
“的确有,我有一张最关键的底牌没有写出来,就是这张底牌给了我五成赢得可能性。”
“但我之所以没有写出来,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因为这张底牌一旦写出来,可能就不灵验了。”
“而且,可能连我手中的所有人都会搭在其中,属于一条玉石俱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一旦用出来,赢的可能大概还没有同归于尽的可能高。”
“所以除非是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刻,不得不拿出来的时候,我是不可能亮出这张底牌的。”
秋棋心中一动,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有些诧异的看了秋棋一眼。
但很快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大致猜到了你这张底牌是什么了。”
秋冷瞳孔下意识收缩。
“你猜到了?怎么可能?这张底牌我已经隐藏了接近一个甲子,除了我自己以外,可能天下间都很难有第二个人知道。”
秋棋却自信的笑了笑。
“什么话都别说的太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