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

纤长细腻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左肩上，似温柔，似含着无尽宽容，又似怜悯的声音瞬间打断他心灵的愠怒，抚平那即将暴走的心。

“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不好吧。”她说。

他浑身一震，一股酸涩之感涌上心头。

“都过去了，看淡过去，放过自己。”她又说。

“你……”姬夜转头，正欲发表一番肺腑之言，待见女人闭着眼，嘴角流着口水，面色骤黑。

这女人刚才是在说梦话吧？

绝对是的吧！

真是一个不讨喜的女人!

他面上嫌弃，动作却是轻柔地缓缓放下她的身体，给她掖好棉被，确认她不会着凉之后，这才回了自己的软榻。

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他索性坐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颗干掉的果子，从那形状，模糊可辨是糖葫芦的模样。

大师兄，秦陌这个伪君子怎么就这么走运，能有楚相逢这样的傻女人相伴？

翌日，天还未亮，阿甜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楚相逢的房间。

见楚相逢还未起身，也不离开，就这么直直站在姬夜面前，“穷凶极恶”地看着对方。

作为大小姐的心腹，她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别人。

姬夜：……

这小侍女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跟在小美人身边，只有拖后腿的份吧——如果能立刻干掉这个侍女就好了。

可是，小美人应该会生气吧。

“如果你不是她的侍女，早就死了千百遍了。”他是个有脾气的人。

阿甜冷哼一声，不答。

自从跟在大小姐身后，闯刀山下火海，像这样威胁的话，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姬夜有点生气，楚相逢那个女人也就算了，面前这区区一个小小的侍女也敢对他放肆，简直找死。

心越冷，面上越笑得灿烂。

阿甜顿觉不好，却为时已晚。

“敢和我对着干的人，早已是枯骨一具。”冰凉透骨的声音似那腊月寒霜，自她的耳后传来，迅速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

阿甜一身虚汗，无力瘫坐下去。

这男人会分身之术？

不，不是的。

眼前的“人”身形很淡，隐隐约约中在左右飘荡，缓缓飘散。再看，这才发现对方竟是因为身形速度太快，留下的残影。

这样的身手，她只从大小姐身上看到过。

这男人……

阿甜只觉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光，不得动弹，只得等待那傲视生命的主宰了结她的性命。

如此绝望，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抗之意。

“年轻人，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楚相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拍着姬夜的肩膀。

明明是慵懒的，让人倦怠的声音，却好似天籁之音，瞬间给予了阿甜力气。

“阁主！”阿甜喜出望外。身子虽依旧颤抖，却已经可以勉强站起。

这个男人太恐怖了，幸好她有大小姐。

姬夜立马消散了身上的气势，露出讨好笑容。

“小美人，你醒了！你看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对了，刚才我在试探你的侍女，看看她适不适合继续陪在你身边。”

阿甜:……

这男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无敌了。大小姐，你千万不要相信他啊。刚才这个男人要杀我，大小姐……

有这男人在场，她不敢明着说。

“哦。你干的好。”楚相逢手下力道更大，捏的男人的肩骨咯吱响。

她凑近他的耳，轻启红唇，张了又闭。

“她是我的人，懂？”

姬夜笑得更加灿烂。

阿甜：……

大小姐，你疯了！这么明显的假话，你不能相信啊。

“我觉得这丫头实力不行，既然你准备跟着我的话，那就瞬便将这丫头的身手锻炼了吧。”楚相逢眯了眯眼，笑容透着几丝耐人寻味且不可捉摸的气息。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补充道：“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怕是面上无关。”

姬夜当即黑了脸，一把甩开楚相逢的手，“你做梦！”尖利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临渊客栈。

住客们恼了。

“混账东西，大早上的不睡觉，吵什么吵，担心老子宰了你。”

“隔壁的，什么玩意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过来，爷好好教育你一下什么叫做尊重。”

“楼上的，你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太监？”

……

咒骂声此起彼伏，掌柜的以及小二哪里真敢来找临渊客栈的主子讨要说法，纷纷陪着笑脸，前去安慰那些怒意腾腾的宾客。

模模糊糊间，楚相逢好似听到什么“免费”“住一送一”之类的字眼，面黑如锅底。

白花花的银子，就因为这面前的公鸭嗓子没了？

深呼吸。

他强，她忍。

姬夜一把隔空抓过站在一边，处于呆愣状态的阿甜。

阿甜：……

大小姐刚才说什么了？让这个深不可测的腹黑男人教她武功？这是要让这个男人收她为徒吗？

大小姐呀，她不敢啊！

却听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让我收这么一个没有眼力劲儿，内力根基尚浅，蠢笨如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丑女为徒？你这是在说什么白日梦话？你当我是傻子!哈？”

他平生最讨厌女人的碰触，更别说还要收徒弟了。

阿甜低下头，怅然不已。

她的确蠢笨如猪，否则的话，也就不用在每每遇到突发状况时，还需要大小姐去救了。

大小姐如今将她推给别人教授武功，是觉得她是个累赘，开始厌弃她了吗？

“哦。不收也是可以的。”楚相逢摊了摊手，鄙视之情太过明显。

“我看你这孤僻的性子，定是不受欢迎的。教人武功，想必也是不行的。人品嘛……”

她上下左右来来回回仔细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啧啧有声，这才缓缓道：“想必也是不行的！刚才我也只是脑子一热而已，现在仔细想想，将阿甜交给你教导，肯定是要误人子弟的。算了算了，当我胡说就好，你‘千万’不要介意。”

阿甜大喜。

大小姐不嫌弃她。

“不行！”尊严受损，姬夜又是一阵尖叫，“我教！”

阿甜脸黑。

你个臭不要脸的。

“你不用勉强，我知道你没这本事。没有金刚钻，何必又要揽那瓷器活儿。省的到时候教出个废物出来，将你愚蠢的资质表现出来。到时候，你一定会怨恨我。此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她一边摇着头，一边拉过阿甜，作势就要离开。

阿甜感动更甚。

果然，大小姐还是在乎她的。

“我说过——‘我教’！”姬夜一把拦在二人面前，双目恶狠狠地看着楚相逢——身后的阿甜，一字一顿道：“即便她是个蠢材，我也会让她脱胎换骨，变成天才是不可能的，成为人才还是有机会的。”

阿甜：……

大小姐，我们快走吧。这男人太恐怖了，我不要再留在这里。

“你真不用勉强自己。”楚相逢面露难色。

姬夜一把拽过阿甜，愤怒道：“我说过我教就是我教，你若是再拒绝，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相逢：……

年轻人，收徒就收徒，露出那么苦大仇深的表情做什么？

“好吧!”她转过身子，一手握拳，双眼眨啊眨，鼓励阿甜道：“阿甜，加油，我看好你哟。”

阿甜：……

“大小姐，我不要啊！我要跟着你，我不要……”哭喊声嘎然而止。

姬夜收回手刀，嫌弃地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阿甜。走到桌边，快速拿起茶壶，咕噜咕噜地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