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算计了他们,更准确地说,师父算计了秦陌。
他再看一眼秦陌,心头更加疑惑。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二师兄和三哥都是他的弟子,为何要如此区别对待?
对于秦陌的指控和愤怒,晏殊虽不屑,却是道:“你是我救回来的,你从小发过誓言要效忠我。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难不成如今你要反悔?”
秦陌依旧一脸笑意,姿态闲散,毫无对待恩师该有的敬意。
他从怀中拿出一把刀柄处嵌有红宝石的短刀,来回把玩。
“师父,你说的对,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若是没有晏殊的出现,他或许早就死在那场大火中,化为一具焦尸,根本没有长大的可能。
“所以师父……我将命还给你!”
“三——”韩子高惊慌出声,却未来的及阻止秦陌手下的动作。
鲜血加深了红色衣袍的颜色,那人却笑得释然,那种由心而释放出来的兴奋,让人动容。
“师父,我的命还给你,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徒弟。”
秦陌看着天边的残月,心上的伤口却远不及内心的疼痛。
相逢,你现在是否感受到我的痛?
想要离开我,休想!
晏殊瞳眸眼色微深,控制住差点阻止的手。
“师父!”韩子高跪在地上,祈求道:“师父,三哥受了重伤,并未痊愈,如今又刺了自己一刀。他会受不了的啊……师父,求您看在三哥多年来尽职尽责的份上,放了他,好不好?”
长久的沉默。
“好!”晏殊轻启薄唇,下一瞬飞身而出,“你死了,我就放过你!”
“师父!”韩子高震惊,赶忙飞身上前。
一定要阻止住师父,否则三哥一定会死的。一定会的!
二十多年的近身相伴,他早已将秦陌当成自己唯一的至亲。一向是师宝男的他并没有意识到秦陌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然远远超过了师父。
眼见着晏殊即将打中自己,秦陌抽出短刀,跪坐在地。
“师父,不管你对我如何,我都感谢你!”
童年的经历,是无法治愈的痛。是师父给了他重来一次的生命,是师父给了他尊崇的地位,也是师父给了他遇到相逢的机会。
师父是他的再生父母,如今要他的命,倒也正常。
他不会反抗。
可惜了——
相逢,我若是死了,你也会跟我而去了。你会不会更恨我?
恨就恨吧,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愿意接受一切,包括你的报复。
此刻,他低着头,曾经高高在上的尊贵之躯,显得如此卑微。他却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高大。
“轰隆”声响,掌风擦过他的肩头,撞击在马车,马车四分五裂。
“滚!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弟子。”晏殊转过身,不看秦陌的难堪,冷声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今日我便废了你的武功。”
秦陌一手撑地,艰难应道:“是!师父!”
这是他最后一次如此唤他,却无半点悔意。
晏殊手脚速度很快,几次下手便挑了他的右手筋。全程,秦陌不曾哼一声,皱一下眉。
“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凉薄的声音落下,下一瞬,黑色身形便消失在夜色中。
因着摄政王那强大的气势,众人不敢近看,只能远远观望。
所有人惊讶于摄政王的狠厉和不近人情,同时惊叹那看似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至此之后,秦陌成为了咸昌城乃至整个北秦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陌虽被废了右手,却得了性命,不算最坏。
韩子高心中大石落地,大喜,赶忙架起秦陌,“三哥,你这是何苦?”
右手被废,一身的武功也算是废了。若是和师父求亲,虚与委蛇一番,再偷偷找个机会离开,有何不可?
秦陌并未回答,面色露出解脱之色,“今日之后,我怕是再也不能用秦陌这个名字了。”
韩子高一愣,“三哥你……”
“同样的——我再也不是你的三哥了。”秦陌颤颤巍巍站起,跌跌撞撞迈开脚步,却在下一瞬向前栽倒而去。
韩子高快步上前,撑住他,架起他的双臂,咬牙道:“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哥。我送你出去吧……”
大师兄死了,二师兄回到了西周,三哥背叛——脱离了师父,本应四兄弟把酒言欢,共话美好未来,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如此孤单,让人难受的很。
城墙最高处。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晏殊心生复杂之感。
刚才的那一幕,何等熟悉。就如曾经的自己一般,为了恩师,为了那个她,他不也曾经卑微到蝼蚁?
“心软了吗?”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掌,苦笑一声。
寒风咧咧,他挺直着身躯,一动不动,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都不曾动上分毫。
他又失去一名爱徒了!
*
刚走出城外一处郊区,秦陌终是忍受不住喉间的腥甜,喷涌而出。
即便晏殊收了一半的力道,那也不可小看。能够忍受到现在,已是不可思议。
“三哥!”索性韩子高医术不凡,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稳住他的心神,奈何身边只有一些简单的药丸,不足以医治好秦陌。
他看了看幽深的密林,寻了一处比较遮掩的兽穴,赶走正在休憩的大熊,寻了一些干树叶,扑在地上,轻轻将秦陌放在上面。
“三哥,你等一下,出去找些药草。”见秦陌陷入昏睡,也不回答,他又找了一个大石将洞口堵住,这才放心离开。
他擦了擦一头的汗,捏了捏酸痛的双手,看了一眼森林深处,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这才大踏步走近。
三哥,我为了你付出这么多,以后你可不要再随意让自己受伤了。
*
秦陌忽地吐出一口血,从昏迷中苏醒,眼见用来堵洞口的大石已经被挪开,喉头又是一阵腥甜,他却努力吞下去。
在陌生人前,他从不喜欢表现出自己的懦弱,即便遇到身不由己的状况。
“呵呵!”女子戴着红色面纱,在月光的印染下,眉尾的红痣妖娆好看,让人陶醉。
“你要杀我?”他故作轻松地问,却更显苍白无力。
“是!”女子得意答道。
他并不说话,心道还真是时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