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夜现在才明白过来。刚才他去库房时就发现有不少路人盯着店里看，原来是在看眼前的这个女孩。

女孩看上去大约二十岁，身旁的座位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吉他盒。她的五官和通缉令上一样完美无瑕，就连乔夜此刻都体会到了‘惊艳’这个词的含义。

她只是坐在那里，似乎就让略显昏暗的店内变得明亮起来。

“这样盯着女孩子看是很不礼貌的。”

一个声音悠悠地响起，把门口的两尊泥塑拉回了现实。

乔夜有些怔地看着女孩，女孩也眨着眼睛看他，纤长白皙的手拿着银叉把一小块蛋糕送进口中，一点奶油沾在她樱色的唇瓣上，被她伸出舌头飞快地舔掉。

“你们认识我吗？”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呆滞的两人，灵动剔透的眼睛像是初生的小鹿。

乔夜知道这个问题不能随便回答，无论他打算怎么做，都得先稳住对方。

只要向特别行动局报告，他们立刻就能拿到高达十万诺郎的悬赏金。但当局为什么要花重金悬赏寻找这个女孩？

乔夜深知特别行动局并不代表‘正义’，他们只是忠实地执行「庭院」的任务，无论任务内容是什么。

“抱歉，只是觉得有点眼熟，也许我们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挑了一个自认为最普通也最合理的回答。

“骗人。”女孩蹙眉，皱了皱鼻子，“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C-02都市。”

气氛顿时僵住，但女孩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小口吃着蛋糕。

她忽然看见唐妍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于是眯起眼睛甜甜地一笑，露出了一点小虎牙。

“要吃吗？很好吃的。”她对着唐妍伸出装着蛋糕的小盘子。

唐妍怯怯地摇了摇头，虽然她现在很饿，但是爸爸说过不可以拿别人的东西，更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啊，对不起哦，是不是因为我吃过？”女孩说，“我再买一份就好啦。”

她按了一下桌上的感应器，一个穿着朴素围裙的少女从后厨走了出来。少女清丽的眉眼冷冰冰的，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请问有什么需……”

陈沉看见了门口的乔夜，说话声中断了。

“服务生小姐和他认识啊？”银发女孩咬着叉子眨眼。

“他是店里的厨师。”

银发女孩猛地扭头看向乔夜，眼睛亮了起来：“这个奶油蛋糕是你做的？好好吃！我还想吃慕斯，可是服务生小姐刚才说厨师不在也没有存货了……”

“能麻烦你再做两份吗？我有钱的哦！”女孩笑眯眯的，“还有一份就送给小朋友！”

乔夜顶着店里所有人的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

……

……

乔夜拿着托盘来到桌边，把盛着慕斯蛋糕的瓷盘放在唐妍和银发女孩面前，把一份茄汁意面推给唐一鸣，递给陈沉一杯咖啡。

“谢谢。”陈沉伸手接过，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乔夜是面瘫，而她是性格清冷。

乔夜拿着另一份意面，在唐一鸣身旁坐下，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扭头看着对面大中小三个女孩。

陈沉坐在最外侧，银发女孩坐在最内，唐妍被她们夹在中间。

银发女孩自己吃一口蛋糕，喂给唐妍一口，见到小女孩乖乖地啊呜一口咬进嘴里，立刻心满意足地微笑，气氛温馨得像是长女在照顾年幼的妹妹。

“那个穿着围裙的小姑娘是店里的服务生？”唐一鸣压低了声音问乔夜。

“她是老板陈安之的女儿，陈沉。”乔夜也压低声音，两个人窃窃私语，“另外，店里没有服务生，只有我和她做事。”

“那个……应该怎么办？”唐一鸣看了一眼银发女孩，后者正逗得唐妍咯咯直笑。

乔夜沉默了几秒：“先了解情况吧。”

他抬起头，深呼吸一口，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唐一鸣这才注意到乔夜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或者说僵硬，好似桌对面坐着的不是三个青春靓丽的女孩，而是来自特别行动局的执法官。

“你认识她？她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唐一鸣问。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这么严肃？”

乔夜又沉默了几秒：“我……没有太多和陌生异性对话的经验。”

唐一鸣半惊半疑地看着他，敢情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仁兄还是个纯情大男孩？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乔夜清了清嗓，虽然声音不大，但夹在女孩们清脆的笑声里还是突兀至极。对面的三张小脸全都看了过来。

“请问你的名字。”乔夜看着银发女孩。

他以为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柔和，但在唐一鸣几人的眼里，这个俊朗的青年正板着一张脸，眼神锐利地用类似情报机构审讯特务的口吻问话。

唐一鸣默默地扭头看向窗外，看来乔夜很有点社交障碍的嫌疑……

陈沉用咖啡杯挡住自己因为忍俊不禁而微弯的唇角，唐妍好奇地看着大哥哥。银发女孩眨了眨眼睛：“夏语昕。”

“年龄？”

“唔，应该是十九岁。”夏语昕很认真地想了想。

唐一鸣低头吃面，心想你这是在查户口么……要不顺便问一下别人的家庭住址？

“从哪里来？”乔夜问。

唐一鸣险些一口把面喷出去。

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硬生生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接着剧烈地咳嗽，抬手制止想要起身端水的乔夜：“我没事我没事。”

夏语昕咯咯笑了起来：“你很少和别人说话吗？”

乔夜绷着脸点了点头。

“我以前也很少和别人说话，因为周围都没有人，时间长了我就连句子都说不完整了。”夏语昕双手撑在桌子上，托腮，“所以我会对着镜子和自己练习，你也可以试试，很管用。”

“谢谢，我会尝试。”乔夜点头表示接受了她的建议。

唐一鸣继续吃面，强忍住自己打断对话的冲动，明明是你在了解情况，怎么主动权到小姑娘那边去了……

“不客气。”夏语昕笑得露出小虎牙，又竖起手指放在唇边，“不过我不能告诉你我从哪里来，这是秘密。”

“你都问了三个问题啦，现在该轮到我咯？”她叉起一块慕斯蛋糕送进嘴里，“你们是在通缉令上看到我的么？”

乔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夏语昕应该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点破，双方都知道彼此的一点想法，但心照不宣。

“不用这么紧张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夏语昕歪着头看窗外红蓝交映的霓虹灯和全息投影，缤纷的光线在她的瞳孔里跳动。

这个世界很大也很绚丽，只是都与她无关。

“我每次跑出来玩他们都会这样满世界找我，每次都会有人举报。但是无所谓啦，我也没想过能在外面停留多久。反正如果他们真的要找一个人，是不可能逃掉的。”

“这次我就很满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啦。”夏语昕又吃了一小口蛋糕，抿嘴微笑，“选中这家店的时候就有种感觉！我的直觉一直都很准哦。”

乔夜和唐一鸣默默地听着她的话，女孩的声音里全无沉寂，仿佛是发自内心地开心，但谁都能听出那些话背后的含义。

一个就连行动自由都失去的人，每天过着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那还真的能称之为‘生活’么？

乔夜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演戏，但他不认为世界上有什么人的演技能够骗过他，女孩的每一个眼神和微表情都在佐证，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第二个问题咯。”夏语昕收回目光，看向乔夜，眨眨眼睛，“你刚才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