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夫咳嗽一声,显了些许老态:“东西都在这里放好了。我年纪大了,实在是熬不了夜,这里就交给你们自己去弄了。”
说罢,他又咳嗽一声,缓缓往里走去。里面是他的休息用的小屋子,他平时就住在医馆里面,没有别的去处。
恍惚之间,竟也在这里蹉跎大半辈子了。
望着眼前这个老人有些颤颤巍巍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宋茯苓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在那一瞬间想了许多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这大夫刚才不还咄咄逼人的吗?怎么带你去看了一趟病患之后,竟然就这么痛快了。”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楚萧突然说话了。
瞧他眼神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宋茯苓竟忽然有些想笑。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明天再和你慢慢解释……左右,现在结果是好的。”宋茯苓终于松了一口气,“冬青总算是有救了。”
楚萧此时也是满脸庆幸:“是啊。虽然不知道这老头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可冬青总算是不会有大碍了。”
“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要亲眼瞧着冬青的烧退了才算。”
宋茯苓拿了个小杯子,小心翼翼的把丸药一点点化成水,方便宋冬青喝下去。她还去旁边了一个小小的枕头,垫在了宋冬青脖子后面。
接着,宋茯苓小心翼翼的把宋冬青头部抬高,喂他喝了药,又给他掖好被子,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温度好像是没有刚才高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退烧。”宋茯苓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些许庆幸之色。
她把一切都收拾好,过程当中十分的温柔细心。
楚萧在她身后看着她忙这一切,神色渐渐的就复杂起来。
他之前讨厌自己这个娃娃亲对象,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宋茯苓长得丑,而是厌恶她的品行。
和钱山峰那个空有一副皮囊的绣花枕头纠缠不清,甚至苦苦追求也就罢了。更加气人的是宋茯苓对宋冬青并不好。
平日里,宋茯苓对宋冬青非打即骂,克扣饭菜,还要强迫小小的孩子干许多家务。楚萧一向疼宋冬青,也就更厌恶宋茯苓。
怎么现在……看她温柔样子,竟十足十是个好姐姐?
“好了,你不用忙了。这一晚上的你已经很辛苦了,在旁边好好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楚萧观察到宋茯苓虽还在那忙,可面上已经显露出明显疲色,一时心有不忍,出声劝道。
宋茯苓听他所言,却只是坚定摇了摇头:“冬青今天是因为等会儿才得了风寒,发烧感冒受这么大罪的,我怎么忍心袖手旁观呢?”
“我不累。我要亲自照顾他,这样才能安心。做姐姐的,怎么能够不照顾弟弟呢。”
瞧她说的坚定,目光也倔强,楚萧心知多半是劝不动了,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也罢,我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不一定能够照顾好冬青。我陪你在这儿守着吧,等到他退烧再说。”
听楚萧这么说,不知为何,宋茯苓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她点了点头,也不在多说什么,只和楚萧一起默默等着。等待的时候,还不忘给宋冬青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掖掖被子。
两人足足等到下半夜,约摸快到鸡鸣时分了,宋茯苓才摸着宋冬青的额头微凉。
这凉度,险些让宋茯苓喜极而泣。
她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只急急拉着楚萧,道:“我怎么感觉冬青是退了烧了?你快摸摸他!”
楚萧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了宋冬青额头上,仔细感受了一下温度,大喜道:“果真是退烧了,看来没什么事情了!”
他兴致勃勃,还想要多说一些,却在看清楚面前的画面时戛然而止。
宋茯苓下午采药时本来就累坏了,这一晚上又马不停蹄的忙来忙去,再加上心理高度紧张,已经是疲累不堪了。
要不是因为挂念着宋冬青,还绷着那一根弦,她只怕会马上昏过去。
眼下听到楚萧确认宋冬青退烧,宋茯苓紧绷的那根儿弦顿时就放松了下去。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就已经趴在宋冬青的床头睡着了。
“茯苓……”楚萧轻叹一口气,说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感受,眼神有些复杂。
以宋茯苓现在的体型,楚萧是没办法把她搬上床的,就只好就近找了个毯子,盖在了宋茯苓身上,免得她着凉。
做完这一切之后,楚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他也累的够呛,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承受能力要稍微强上一些,因此现在的疲累感倒也不算太重,还能勉强做些事情。
楚萧看着宋茯苓和宋冬青都在那里安睡,也就在旁边寻了个地方,安心睡了过去。
远处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正是破晓时分。再近一些已经有鸡鸣阵阵,又是一个新的明天,又有新的希望。
“冬青……冬青!”
第二天。
宋茯苓感觉自己好像没有睡很久,浑身都疲惫的很,却是睡不着了。
她做了一晚上稀奇古怪的梦,原先和现在相互纠缠,一会儿梦到钱山峰那个渣男满脸是血的向她索要钱财,一会儿又梦到坠崖的画面。
梦着梦着,宋茯苓竟然梦到宋冬青满脸潮红,仍旧生着病发的高烧,可是她没有敲开任何一家医馆的门。最后也没有救成功。
最后,宋冬青的身体在她怀里满满变凉……是个十足的噩梦。
这噩梦让宋茯苓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尖叫一声,猛地惊醒。
这一醒,才发现自己现在还在医馆里面,面前就是宋冬青睡的安稳的脸。再远些的地方,楚萧也正睡得深沉。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宋茯苓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个梦啊,还好还好……”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