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如磐石一般坐在巨象之上的云雀,估算着大军的伤亡情况。
虽然已经攻到城下,但是前方的有过万数目的熊猪类妖兽已经近乎覆没。
就算是正在攻墙的虎狼妖兽,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
云雀暗暗撇了撇嘴,除了有些意外人族顽强的抵抗力之外,丝毫没有为妖族巨大的伤亡而有太多的心情起伏。
甚至逐渐感到兴奋,以及幸灾乐祸。
他看到了悄无声息的胎虎,看到了需要以剑撑地,勉强还没有倒下的何云垂。
虽然胎虎死了,妖族又少了一位六层高手。
但这与我何干!
百里奚死了。
叶婷儿消失了。
何云垂已是强弩之末,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溃散的气机。
庄周城再无能挡我之人!
也再无与我争功之人!
云雀想起前几年,在人族之中被炒的沸沸扬扬的南离之胜。
嘴角逐渐泛起冷笑。
然后慢慢变成仰头望天的癫狂大笑。
笑声被淹没在战场的厮杀声与哀嚎声中。
无人听闻。
前些年,妖族之中,有一种鼠类妖兽,白尾鼹。
区别与其他鼠族极强的繁殖能力,像是要把鼠族的意志散播到妖族所有领土似的不断开枝散叶。
白尾鼹却因为自身特性的原因,数量极少。
更加不同的是,相比较其他鼠族的贪婪自私胆小,白尾鼹虽然弱小,族中最强大的族长也不过五层,但极为团结互助。
若是同盟妖族中的显贵欺负了白尾鼹族群中普通族人。
白尾鼹绝对会与同盟决裂,严重的甚至会开战。
这种不讨喜的性格也导致白尾鼹一族算得上是孤立一族,没有什么亲近盟友。
而好巧不巧,当初人族南离城中有一个年轻的贵族,带着一众高手进入妖族的领地找点乐子。
恰好碰到一家出来觅食的白尾鼹。
年轻的贵族兴奋的杀掉他这碰到的这一家白尾鼹。
还把杀掉的白尾鼹完完整整剥了皮毛,准备拿回去当做在圈子里面吹嘘炫耀的资本。
将尸体随意抛在荒野之上,扬长回城。
但这年轻的贵族没有想到,他这下子算是捅到了性情像是马蜂一般的鼠窝。
为南离城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被抛尸野外白尾鼹一家,彻底激怒了白尾鼹一族。
在没有与两位妖王商量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盟友的帮助下。
悍然举族攻城。
结果可想而知。
弱小的白尾鼹,如同愤怒举起螂臂,妄图拦下飞奔的马车的螳螂。
仅仅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全族战死,只剩下一群尚在襁褓之中的遗孤。
而人族,却举国欢庆,认为这是一场灭了一个妖族的大胜。
把那名守城将军奉若神明。
而被掩盖的真实历史,是举全族之力的白尾鼹,也不过两千之数。
而守南离城人族军队,却有两万。
在此等差距下,两千多的白尾鼹,换来的是人族军队在占尽优势情况下,伤亡近六千的战果。
谁输谁赢,知情人心中自有定论。
想至此,云雀原本兴奋的脸色一点一点冷漠下来。
看着铺满战场的人族和妖族的尸体。
看着死去的胎虎与鬣蜥。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死了才好。
都死了才好。
你们都死了,到最后才只有我独享这泼天的大功。
我就可以,提出更多的要求。
建造一个强大的家族……
他是云雀,但非雀族。
他只是起了一个云雀的名字。
希望能够像在云端上飞翔的雀族一样,建立一个没有束缚,高高在上的家族。
他是白尾鼹一族的遗孤。
端坐在巨象之上的云雀轻轻起身,从象身上一跃而下,准备去拿属于他的卓越功勋。
“爹…娘…族长…你们会看到,我们一族强大的时候的……”
“到时候……谁也欺负不了我们!”
云雀甩了甩脑袋,将这些负面情绪压了下去,深深的埋在心底。
重新面带微笑,恢复闲适心情,想着将来美好岁月,准备悠闲轻松的到那庄周城的城墙之上,拔下叶家的大旗。
然而就在此时。
忽然心生警兆。
背后一道璀璨的蓝色剑气,擦着身子过去,剑气横长,直穿前方数到妖兽。
激起一片哀嚎声音。
让他头皮发麻。
要不是他修炼了的功夫能过时刻让他有高度敏锐的感知力。
这一剑,恐怕不死也残。
豁然转身,看见的是一张用冷漠遮掩内心极度愤怒的脸。
大周女将军,叶婷儿至此!
………
阿柄是庄周城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世井小民。
是周庄城内,城东区最大酒楼东城酒楼的一名伙计。
每到夜深之际,阿柄收拾完最后的一桌醉酒客人留下的的满桌狼藉后。
都会去隔壁街道卖桂花汤圆那里的许阿婆吃一碗夜宵,然后帮助她一起收摊回家。
庄周城作为人族与妖族的交界处。
老伴病死多年的许阿婆,儿子在上次人妖之战的时候被抓去当了壮丁。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阿柄从小与他儿子一起长大,在许阿婆收到那一笔微薄的抚恤金后,看着快要哭瞎双眼的许阿婆,叹了一口气。
在这以后许多年的时间里阿柄就充当了儿子的角色。
世道如此,艰辛多难。
死去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在底下惦念活着的人,可活着的人也只能收起对死去的人思念与悲痛,在这世道忍受着。
想死却又不敢,想活却是带着痛苦。
在这场灭城之战中,街道上早已是空无一人。
有钱人家尚且能过凭借着一身财富,早早溜之大吉。
但土生土长的庄周城穷苦百姓,家无长物,能逃到哪里去?
这一间土房,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依靠。
阿柄躲在酒楼之中,有些担忧独自在家的许阿婆。
一开始阿柄极力想要劝说许阿婆来到这酒楼之中与他共同渡难。
毕竟酒楼在城东区,而城门是在城西区。
一个城东,一个城西。
从理论上讲酒楼是要一处更为安全的地方。
至少现在,阿柄只能听到远远的地方传来战场之上的厮杀声音。
还没有看到一个死人,一个妖兽。
而家就住在城西的许阿婆,倔强的谢绝了阿柄的好意。
要是真的城破人亡,许阿婆宁愿死在与丈夫孩子有着共同回忆的家中。
至少,是一个念想。
阿柄在酒楼中坐立难安,心中不停的在胡思乱想。
不知道前方城墙处的战况。
也不知道独自在家的许阿婆情况如何。
但在酒楼之中,暂时十分安全阿柄,不断的想着许阿婆儿子在上战场时对自己讲的话。
以及自己许下的承诺。
“若你一去不回,我一定把你娘当成我娘来侍奉。”
阿柄叹了口气,想起小时候上的为数不多的几节课,夫子曾经教过的一句话。
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
虽然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句话到底是啥意思,但是阿柄知道,穷苦人家,一口吐沫一个钉。
想来夫子的意思也和这个一样。
想至此,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双腿打着轻颤,不顾酒楼之中避难的人的反对与呼唤,跑出了酒楼之外。
准备到城西去寻找许阿婆。
阿柄知道城东与城西之间有一条捷径。
是一条小巷,因为种种原因,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都搬空了出去。
小巷也就变得荒废,再加上不断有杂物扔在这里。
也变得难走起来。
所以平时就很少有人涉足。
但平时经常往返酒楼和许阿婆家之间的阿柄,对这条小巷已经算是轻车熟路。
跑出酒楼的阿柄小心翼翼的跑到小巷前。
准备从这里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寻到许阿婆家。
可就在阿柄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小巷,到达城西区后。
看见了让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大风忽起,只见有璀璨璀璨光芒从远方驶来。
越近,是一剑,上面矗立一人,一直手臂高高举起,身现白光,稳稳落在庄周城头之上。
白光之盛,宛若极光。
只听见一道十分颤抖的声音传遍了战场以及庄周城内。
“吾乃周木是也!王键在此!妖兽还不退去!”
阿柄不知觉热泪盈眶,不顾地上杂物,跪下重重的不停的磕头,嘴里不停的说道:
“我看见神仙了…我看见神仙了…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世道艰辛,有寄托,就会给人以无穷的力量。坚强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