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动了动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钟淮终于翻了身到了床的内侧,不再压着她,然后又一把把她揽进怀里,抱得很紧。
钟月正想推开他,头顶传来他的声音:“睡吧,月儿。”
声音低沉,没有了往日捉弄她的愉悦,反而增添了几分疲惫。
他怎么了?
钟月忍不住抬头看他,昏黄的烛光照在他的俊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双眼紧闭着,敛住了身为将军的气势和威严,也没了对她独有的邪气。睫毛在昏黄的烛光中打下一层阴影,鼻梁高挺,模样还似当年,只是已经成熟了许多。
今日的他似乎格外疲惫,呼吸渐渐均匀,极短的时间里竟真的睡着了,鼻子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钟月下意识地收住所有动作,呼吸放轻,怕扰了他的睡眠。
往日她当差时,半夜里他都会时不时冒出来一句话,全然不像入睡的样子,钟月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不需要睡觉。但今天他却睡得格外沉,一动也不动。
身子被他紧紧禁锢着,又怕轻微一动吵到他,钟月更睡不着了。
看着他的睡颜,她情不自禁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睫毛,又顺着脸部的曲线轻轻描摹着轮廓。
钟月的心,一寸一寸在变柔软。
最终,意识在静谧舒心之中渐渐模糊。
黎明时分,钟月醒来。
准确说来是被钟淮弄醒,他捏了捏她的脸,捋顺了她的头发,然后又在轻笑声中咬了咬她的唇。
怀里的人还是没反应,钟淮又加重了力道,终于引得她不满地哼哼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
于是钟月一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钟淮满意的笑容。
笑得这样轻浮且得意,钟月下意识地就想呼一巴掌。
还好她能忍。
忍得住不打他,忍不住暗自吐槽:昨夜看他睡得香,她硬是憋着不敢动,生怕吵到他。他倒好,一醒来就不让她好好睡觉!
对这家伙果然不能心软!不能纵容!
钟淮还对她的怒意不明就里,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有些嘶哑:“月儿怎么一醒来就这样看着我?还是睡着的样子乖一点。”
“那你还吵醒我!”钟月撇撇嘴,更觉得和他没有道理可讲。
钟淮又乐了,“本将军乐意!”
好吧,每回都拿将军的身份来压她,她能说什么?
钟月选择性沉默。
钟淮却认真地补充道:“看你睡着的样子,我便忍不住想捉弄你。”
“……”
钟月直接无语。
既然醒过来了,钟月就不愿再和他一起赖在这床上,挣扎着起身了,好在钟淮也不再拦着,而是半枕着手臂饶有趣味地看着手忙脚乱的钟月,姿势实在妖娆。
“下月圆林寺祈福,你去吗?”
“我怎么去?”钟月没好气地说。她现在是将军府的丫头,有人来访她都像个贼一样东躲西藏,人流密集的祈福活动怎么还要她同去?
钟淮笑出了声,“苏家小姐如何不能去祈福?还是说,”钟淮止住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当真忘了你是苏晚?”
“嗯?”钟月一脸懵,他这是要放她走了?
“近日你先回府,那日一同去圆林寺,然后再回来。”
果然,他才没有那么好心!
“我不去!”钟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反正也摆脱不了他,折腾来折腾去太麻烦!
钟淮看穿她的心思,给了个不容拒绝的理由:“我想和你同去。”
所以不是她想不想去,也不管麻烦与麻烦,仅仅因为他愿意就足够了!
钟月穿戴完整,气冲冲地走了。
一开门,便看到唐先抱剑站在门口。钟月的怒意瞬间被吓得完全消散,恭敬地行了一礼,快速逃离。
临走时还听到了钟淮吩咐道:“进来。”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正经,完全不似在她面前的无赖做派。
唐先闻声进屋了,似乎等候已久。
难道钟淮早就知道他等在门外,还有闲心打趣她?
也不怕下属想多了……也对,他怕什么,尴尬害羞的都是她!
钟月感觉以后看到唐先再也不能好好说话了啊!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钟月逃一般收拾了行李回了家,把崔雪枝又给吓一跳,似乎见了鬼:“你、你怎么回来了?从哪里回来的?”
看来上次之后,他们还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却也在这里悠闲地品茶,当真是全然不在意她了。
也好,也好,既然是这样的话,她来日必不会手软!
距离七月十五还有一月,这一个月里她做回苏晚,可以做很多事。
她先是遣散了她院里的下人,只留下三个做扫洗活儿的丫头,这些人都是崔雪枝派来看着她的,平日里也不做什么实事,反而一味地添乱,索性都打发了去。
原本她们还想继续监视她,苏晚直接锁了大门,轻易不给开,这些人没了法子也就放轻了对她的在意,很快她的身边就清净了。
于是苏晚未惊动旁人,悄然来到了大姨娘的院里。她原本是娘亲的丫鬟,名唤语默,人如其名,安静话少,因着几分姿色被苏志一时兴起纳了妾,崔雪枝入门后很快被抛之脑后。她原本育有一子,可惜夭折了。
旁人都说孩子是着了风寒,头热发烧,病死了,连她自己也那么觉得。但当年苏晚意外见到过那个孩子是被崔雪枝一盆盆冷水浇病的,她为自保将此事隐藏了多年,如今,该是说出来的时候了。
“语姨娘。”苏晚轻声叫了一声,装扮素净、望着窗外发呆的女子才回了头。
儿子病逝对她打击很大,不久之后,她便每日吃斋念佛,为那孩子诵经祈祷,终日将自己锁在院里,不问窗外事,倒也清净,好歹崔雪枝没来继续害她。
语姨娘不施脂粉,面容有些憔悴,倒也平添了几分淡雅的美,可惜回头看自己的眼神冷冰冰地不带情感,像木偶一般。
苏晚忍不住想象这双眼被仇恨充斥的模样。
“大小姐。”语姨娘的声音倒是极好听的,示意她坐下后,亲自过来替她倒了茶,与她一同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