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顾匆匆赶到会议室附近的时候，看到林之至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睡着了的女孩子。

看起来，似乎，好像，刚刚哭过。

林之至身上还沾着可疑的水渍，动辄上万的衣服被揉得像腌咸菜一样，手表上还缠了两根长发

他举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指指怀里的苏点子，“她睡着了。”

小顾一脸尴尬，他觉得他可能撞破老板家里人的风流韵事。

林之至对人的脸部表情捕捉能力再强不过了，他知道小顾在乱想点什么，勾勾手指，让小顾过去。

小顾不明所以，躬着要凑过去，准备和新老板“狼狈为奸”。

“啪！”

他后背上挨了林之至毫不留情的一掌。

林之至点点苏点子被涂涂改改过的工牌，他压低声音，“想什么呢，这是观众组的导演，看样子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帮我去问一声，观众组的办公室在哪里，我抱她回去。”

林之至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手臂线条紧实，堪称移动的三角相机支架，抱个苏点子绰绰有余。

苏点子柔软的头发丝垂在他手臂上，刘海半遮着她眼底的青黑，小朋友睡得很熟，微微嘟起嘴。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林之至不敢再看她，他转头跟小顾说：“我要一张节目组的工牌，摄像组的。”

小顾：“？？？？？？”

“问刚刚那个Amy要，我看到他们选手是有跟拍的。”

“呃.....您的意思是你要到节目组里当摄像老师？！！！”

苏点子动了动，光滑的眉心起了一条小褶子。

“你小声点。”

林之至小心翼翼地侧了侧手臂，点子下意识把脸埋在他怀里。

小顾嘴角抽搐，“那您有想跟拍的学员吗？”

林之至想了下，轻轻道，“霍率吧，看起来脾气不错，应该不会吵起来。”

小顾作为林之极专门安排对接这个项目的助理，对这些学员很熟悉。

他不知道霍率哪里给林之至留下了脾气不错的印象，但是他又不能直说。

“呃......您确定吗？”

“嗯，就这个吧，朕觉得不错。”

小顾默默翻了个白眼：靠，还选上妃了。等下娇妾变猛男，看你怎么办。

林之至听着怀里小朋友还带点哭意的呼吸声，心软得几乎要去看监控到底是谁欺负她，狠狠去揍人那顿出出气。

林之至都没意识到，他对这个叫苏点子的小导演这样上心。

林之至：“对了，不许把这事告诉我弟。”

“啊？”

“你和Amy要是敢说出去，统统去做运营。”

“.......好。”

五分钟后，Amy收到小顾发来的消息，让她帮忙去给弄张工牌。怎么和摄像组解释他不管，怎么让那些学员相信这个不是金主，就看Amy的本事了。

摄制组VJ之至，跟拍霍率。

一般来说，整个真人秀节目的摄制组大致分为VJ跟拍组，ENG定点拍摄，CC特殊角度拍摄，空镜拍摄。舞台拍摄根据实际情况会组建合适的舞台拍摄团队。

对于选手数量庞大的真人秀而言，CC会用得更多，通过在特殊角度提前安装好各类摄像机来捕捉真人秀里的各种“毛边”。

但是往往有些选手因为一些不经意的表现而爆火，和他的VJ采用的特殊视角拍摄也有很大的关系。

小顾顺便转发了一条来自林之极的微信：

提醒一声Amy，让她注意组内恋爱的舆论影响。出问题的话，你们两个人一起去做运营。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的Amy姐，手一抖，哗得一声摔了她还没装订好的媒体手册样板。

Amy火速回了条微信给小顾，“大少和谁谈恋爱？”

小顾：“不知道，你自己多留意。”

Amy过了一圈现场和林之至有交集的......

头部视频平台的金主爸爸和选秀节目的热门学员

听，是热搜爆了的声音。

苏点子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蜷成一团躺在观众组办公室没有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薄外套，还有沉香木的味道。

她稍微动了动，衣服顺着她的动作滑到了地上。

“点子姐你醒啦。”

小张一头小卷毛在半空划出兴奋的弧度，“刚刚贝拉让我联系秦禹，他答应来提前来现场和我们还有导演组碰个头啦。”

苏点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张在说什么。

她揉了揉肿得难受的眼睛，摸到还好好放在兜里的手机，不知道是谁很体贴地调到了静音上。

哪怕里面的百来号人的大群小群已经吵翻了天，她都睡了个好觉。

但是痛快地哭过一场又沉沉地睡了快三个小时，她的心情意外平复下来了。

不过她记得她在会议室外面哭了，然后......然后有一个男人看到了她哭得像个猪头。

点子猛得用薄外套蒙住了她的脸，半晌掀开一条缝，颤颤巍巍地问道：“小张，是你......拖我回来的吗？”

阿霖提着一盒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盒饭走进来，“不是小张哦，你是被别人抱回来的。”

叉烧立马从苏点子脑海里晃过，她快崩溃了，“不是霍率吧。”

小张适时插嘴，“姐，你跟霍率还挺熟啊，之前就想问你了，你怎么连秦禹是他的前队友都知道。”

苏点子：“......”

阿霖把盒饭放到苏点子面前的小桌子上，翻来一看，油光锃亮的叉烧码得整整齐齐。

苏点子：“......”

阿霖靠在沙发上，随意耸耸肩，“我特地给你从那群饿虎扑食的摄像老师嘴里抢下来的。”

小张探头看看空掉的口袋，“姐，我的呢？”

“诶哟，忘了。”

阿霖顺手搓把小张毛绒绒的发顶，“姐下次补偿你。”

“霖姐的嘴，骗人的鬼。”

“姐破格给你提升个标准，明天你跟学员吃一样的。”

白水煮西兰花，烤鸡胸，盐焗虾，意大利面，油醋汁拌沙拉。

小张火速以头抢地，跪地谢罪，“姐，我错了。”

阿霖抬抬手，“退下吧。”

小张麻利地滚了，麻木地拎起电话，继续联系符合条件的观众，他的耳膜已经在尖叫声里嗡嗡作响。

苏点子已经嘴里塞满了两块叉烧，含含糊糊道，“谢谢霖姐。”

她低着头翻手机里各个微信群的记录，好多99+的八卦群的唯一讨论对象是新来的摄像之至。

一个在男团季选秀节目拍摄现场，还因为脸帅而刷爆女性工作人员群的摄像。

群里有张偷拍他的照片：

之至胸前悬着一张崭新的节目组工牌、他半侧着身，黑色短发干净利落，俊朗的五官配着健康的小麦色，自然而然流露出性感的魅力。

眼角眉梢里似乎总含着融融的笑意，但是笑意却不深达眼底。

他手里提着一台摄像机，脊背挺直，双腿微微岔开，哪怕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和长裤都能看出他长年保持锻炼的身材。

不得不说，这张照片拍得很有水平，拿去给代拍卖也绰绰有余。

阿霖懒洋洋搭着点子的肩膀，探头过去看一眼，“嗯，就是这个叫之至的摄像把你像拎小鸡一样拎回来的，你吃的叉烧也是他的。”

一口肉梗在苏点子的嗓子眼里，半天才咽下去，“......姐，我突然觉得，叉烧不是那么好吃了。”

阿霖捏捏点子的脸颊，笑了笑，“别担心，除了小张和我，没人看到他抱你回来。”

还在打电话的小张突然被点名，无辜睁着眼睛眨巴眨巴。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呼叫声，没人接听。

他手里拿着张表冲点子晃晃：“是个七十岁的阿婆，可能是不小心填错的。没人接电话，也没传照片，要过吗？”

苏点子抬手表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可能已经休息了，明天早上再联系一次吧。”

“好的姐。”

小张敬个礼，把表格放到需要复审的夹子里。

阿霖懒洋洋翻看着照片，她双指把照片放大，准确无误地在背景里找到了摄像指导胡袁缘。

她啧啧了两声，“圆圆真的是圆不隆咚，看那个小肚子。新来的摄像的确是他们组颜值天花板了。”

苏点子面无表情：“霖姐，你别辣菜，当心摄像男团的粉丝撕你。”

阿霖呵了一声，“我怕大白？可笑。”

正在舞台现场和之至聊轨道的摄像指导胡袁缘恶狠狠打了个喷嚏，浑身一激灵。

林之至拍拍他肩膀，“ Bless you.”

胡袁缘：？？？？？

林之至反应过来了，这里不是在美国，他换了种问法，“是有人在说你坏话吗？”

胡袁缘没好气地说，“肯定是阿霖，她刚刚吃晚饭的时候还说摄像组有一半的餐费都是我吃掉的。”

林之至很好奇，“阿霖是谁？”

胡袁缘笑了下，“你会认识她的。不过你小子还挺厉害，今天看现场的时候，是你跟Amy说轨道的问题吧，后来我们轨道老师稍微调整了下，的确画面好看了很多。怎么去VJ了，你到现场摄像也不错啊，津贴还高。”

林之至笑了下，“我就是瑞意一块砖，他把我往哪儿搬，我就得去哪儿啊。”

食堂陆陆续续出来了一群人。

“圆圆，吃饭了吗？”手里夹着支烟的广哥路过拍把胡袁缘的肚子。

胡袁缘：“......”

大白顺手也来了下，“圆圆，晚上阿霖订了蜜汁叉烧，味道不错。”

胡袁缘：“......”

最后走出来的是优雅擦着嘴的温宁：“圆圆，阿霖还是照顾你的，每天都大鱼大肉，就怕你吃不饱跑不动。”

温宁随手拍拍她的一个小实习生，“来，帮我去拍下圆圆的肚子。”

胡袁缘：“......”

小实习生小心翼翼上去扶摸了下胡袁缘的肚子，忙不迭溜了。

林之至看着胡袁缘的肚子，挠了挠下巴，心里更确定了，大概这是组里的传统巩固友情的措施吧。

他伸手，也跟着摸了一下。

胡袁缘：“？？？”

林之至也没觉得摸现在的直系领导的肚皮有什么不对，他扭头看看食堂：“阿霖是.......刚刚打饭的食堂阿姨吗？”

制片主任阿Z叼着支烟路过，低头看看林之至的胸牌，给他比个拇指，

“VJ的之至是吧，跟你圆哥一样，是条汉子。我会转达阿霖的，你说她是食堂阿姨。”

胡袁缘摸着肚子，闭着眼睛瞎说话：“生活制片不就是食堂阿姨和宿管阿姨吗？”

阿Z拍把圆圆的肩膀，“宿管阿姨可以不让你进房间睡觉的知道吗？”

胡袁缘缩了缩肩膀，虽然在南方录制，但深秋还是挺冷的。

林之至看着大家说说笑笑，全然不把他当外人，比起看他弟弟那个老阴阳人，这里还挺有意思的。

他放在兜里的手机一振动，是林之极发来的短信：

“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