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两个人身份的消息,从林朴这里放出去,那就等于是向全大秦的显贵们公然宣告:微飏和太子,有了私仇。
虽然微飏被隋染恩将仇报,已经成了微家和太子之间的一个心结。但毕竟隋家是太子妃那个不成器的娘家,太子是被迫接受的这样一门亲戚,甚至可以说是被连累的受害者。
这样的关系,对于太子和微飏,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微飏的性命之忧,竟然会把太子手里极为重要的计相这张牌,撕烂了揉碎了烧成灰,那就相当于折断了太子的一只手。
一边是命,一边是钱。
这就是死仇了。
不会有比这更大、更深、更刻骨的仇了。
所以,即便林朴知道了那天险些掳走微飏的人是计相内眷的亲族,他也并不敢马把这件事掀到台面来。
第一,跟太子结仇,基本等同于嫌命长。第二,还是要考虑一下微飏的名声。
既然连端方帝都没把这件事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连桓王和梁生都三缄其口,林朴作为微飏的亲舅舅,自然更是想掩下此事,徐徐图之了。
沉默下去的微飏坐回了椅子里,垂头许久,才低声问道:“出京后,那两人去了哪里,舅舅可令人查了?”
“阿芥,你先告诉舅舅,你想怎么做?”林朴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微飏呼了一口气出去,抬起头来:“即便咱们甥舅什么都不做,也不等于这件事就没人会做!”
“郭怀卿?”林朴凝神看她。
微飏摇了摇头:“他没那个本事做周全,也不可以有那个本事做透了。”
“你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陛下!”林朴猛然想到,不由脸色一变,双手紧紧握住了椅子扶手。
微飏扯了扯嘴角,捏了捏自己的后颈:“陛下很快就会让我再进宫去玩,说起这件事是必然的。只是到底该怎么说,我得知道所有的信息才能有个判断。”
“他二人……”林朴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沉声道:“他二人去了贾家在京郊的庄子。”
“庄子?”微飏看着他。
林朴有些挫败地和盘托出:“贾相待族人极好,所以进京投奔他的很多。他便将家中其他产业都换成了庄子,京城外头,远远近近,一共有七八个庄子,每个都不小。
“这两个人出了京城便分道扬镳,一个去了近处的一个庄子,进门便换了衣裳,第二天便和庄子里普通的庄户人家一样,做起了农活。
“还有一个去了远处的一个大庄子。也是进门就换了装,变成了庄子的二庄头,整日待在账房,似乎是在查账做账。
“因那几个庄子远近相连,单看地形,竟有些互为犄角之势,彼此联络极为容易。我的人都是眼生之人,不敢靠得太近,只好冒充货郎,走了一趟便撤了出来。”
“只怕也已经打草惊蛇……”微飏皱起了眉。
林朴摇摇头:“那倒没有。我那个货郎正在往西走,路还在出货进货,跟平常货郎无异。我让他到了渭南再停下,兜一圈再一路卖回来。”
这正是这个时代走村串巷的货郎的真实状态。
微飏侧头想了一会儿,勉强点点头:“希望如此。”
“阿芥如果不放心,我立即便让人在那两个庄子远处通路盯着些……”
“不必了。舅舅刚才也说这几个庄子互为犄角,他们到时候往其他庄子一钻,你能有多少人、多大的力量,才抓得住这两个人?”微飏摇摇头。
这个时候,她已经下定决心:这件事,得尽快找到去办的人!
有人手、有力量、有动机、有本事的人。
“舅舅,你把人手慢慢撤回来。不要再沾这件事。”微飏沉声道。
林朴想了想,点了一下头:“你也要抽身出来。不论这个案子查成什么样,起头的人,都不能是你。”
微飏笑了笑,索性去拉了林朴的手,道:“舅舅不是说给我准备了可用的仆下?咱们现在去看看吧?”
定定地看了小小的外甥女一眼,林朴苦笑了一声:“阿芥,舅舅其实,可以想办法,让你假死,然后你就能离开这里,去南方,换个身份,自由自在地好好生活……”
“不行。”微飏一口否定,仰头看着林朴,“舅舅,我自己,怎么都好办。可是现在,我要护着的,是我爹娘、我哥哥,甚至包括祖父、大伯一家,还有林家。
“未来到底是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得到了皇帝的喜爱,即便未来不堪,我总算是有了一搏之力。既是有了希望,我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林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深深呼吸,用力点头:“好。不论你做什么,舅舅帮你。即便帮不了,也会陪着你。”
甥舅两个相视而笑。
林朴给微飏准备的是三家人:“不好明着送这么多人过去。所以,你挑两家,然后每家假装多一两个儿子女儿的就好。”
啊!这个办法好!
一眼看到下头站的三家人里,一位中年妇人白白胖胖的样子,微飏眼睛顿时亮了,撒腿跑过去,一把捏住那妇人的手,嘻嘻地笑着问:“你姓什么?以前做什么的?”
“奴婢姓骆,一直是做厨娘的。”骆妈妈圆团团一脸高兴的样子,接着笑道,“奴婢最擅长的就是做汤菜。郎君说,大小娘子都需要养身,所以特意跳了奴婢。”
“嗯嗯嗯!我最喜欢了!舅舅,我要骆妈妈一家!”微飏伸出小舌头舔嘴唇、咽口水,一副小馋猫的样子,拽着骆妈妈,先咬起了耳朵:
“骆妈妈,我明儿晚想吃兔头!家里未必会准备兔子,您临去的时候,记得让舅舅给我准备两笼兔子啊!”
林朴哭笑不得。
骆妈妈笑得双眼眯起来,连连点头:“顺便再把兔肉给您风些兔脯,平常也可以配茶!”
微飏眼睛大亮地连连点头。
林朴只得抬手指着另两家,介绍道:“尹叔擅长驾车,轻功很好。他家两个女儿都是自幼习武的。
“田叔伺弄花草是一把好手,近身功夫很厉害。他两个儿子都是机灵极了的。小女儿跟你一般大,功夫一般,但是所有有功夫的人都说,这孩子根骨奇佳。”
挑吧。
微飏顿时抱着头蹲在了地,发愁地看向两家人。
她都想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