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成的动作很快,或者说他早就准备好了,齐悦都没来得及搬救兵,几个神情不善的婆子已经在院子里等候了,门外轿子也抬进来了。
“常云成,你敢!我去告诉父亲去!”齐悦都快气疯了,她费尽心思劳心劳力的不就是想在这定西侯府待下去,此时竟然要被送出去,这简直就是断了她回家的路,这就是要了她的命!
她转身就要往外冲,一面喊着自己的丫头们。
那些婆子们拦住路,而齐悦的丫头除了阿如其他的竟然都被打发出去了,并没有在眼前。
阿如哭着不停的给常云成叩头哀求。
常云成看都没看她一眼,反而挥挥手,两个婆子上前塞住了阿如的嘴。
“我自会告诉父亲的。”常云成冷冷笑道,“你不用操这个心,你现在要操心的就是,你是想被绑着走,还是自己走?”
等周姨娘等人听到消息时,马车已经离开了定西侯府。
周姨娘气急赶到定西侯那里,谢氏和常云成都在。
“她这段太劳累了,原本旧病都没好,所以让她去碧云庄上休养一段,我怎么说她都不肯来和父亲母亲说,只说那样是不孝,方才为这个,我们还吵了一架,儿子实在气不过,便自作主张送她去了。”常云成给定西侯解释道,“我来给父亲母亲说一声,过几天儿子也去那里陪陪月娘。”
定西侯原本还有些疑虑,听了他这也去陪陪月娘的话便笑了。
“也好,你们夫妻两个离别三年未见,也该是自自在在的小聚。”他笑道,“我也好早日抱上孙子。”
“成儿也太心疼媳妇了。”谢氏在一旁淡淡说道,“家里一摊子事呢,她这就走了,你屋子里连个人都没有。”
“不是还有母亲吗?让母亲受累些了。”常云成笑道,“还有告诉父亲,月娘给我挑了两个丫头,开了脸。”
定西侯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厉害,满意儿子也满意儿媳妇。
“怜香惜玉,这是血脉相承。”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对谢氏说道,“我也是疼惜夫人你的,等过些日子,我也带你出去庄子上游山玩水。”
谢氏啐了口。
“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呢。”她似是有些羞恼,起身走开了。
定西侯哈哈笑。
站在门口的谢氏慢慢的收回扶着帘子的手,神情黯然的退了回去。
“姨奶奶。”阿金低声急道,“去告诉侯爷真相,是夫人给世子屋里添人,少夫人气急了二人才闹起来了的…”
“为了通房跟世子爷闹起来?”周姨娘看着她,“你觉得侯爷听了会替儿媳妇撑腰?”
对于侯爷这样拥美无数的人来说,这是妒妇,是不可原谅的妒妇行径….
阿金尴尬的低下头。
“真相。”周姨娘接着摇头,凄凄一笑,“真相就是女人再闹再好再聪明都是没用的,闹来闹去,让你生让你死的,只不过是男人的情,有情,便什么都有,无情,便什么都没了。”
“那少夫人就…”阿金咬住下唇一脸焦忧。
“这个废物,不就是两个通房,没出息,也值得闹!”周姨娘咬牙低声说道,手紧紧的攥起来,从牙缝里一连挤出四五个废物这个词。
阿金叹口气。
“我觉得,少夫人不是这样的人,或许有别的内情,夫人这么久都没动作,可见一定是她暗地里布置了什么,不过是等今日这个机会罢了。”她低声说道。
周姨娘没有说话,主仆二人沉闷的慢行,过了许久,她才吐了口气。
“咱们先顾着怎么善后吧,各人自求多福吧。”周姨娘淡淡说道。
“可是,要是她们有心…”阿金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低声说道。
周姨娘哈的笑了。
“我倒巴不得她们敢这样做,心里日夜恨不得人家死了干净,却拖拖拉拉三年都始终不下手….”她用帕子掩嘴低声喃喃道,眼里却是闪过一道亮光。
这丫头是老太太请皇上圣旨赐婚,如果被这母子两个害死了,那要是告上去,这母子俩个不死也休想全身而退。
以前在府里,又没个由头,这次夫妻闹,又是世子爷亲自送出去,阖府皆知,那女人要是真这个时候死了,可就是….太好了。
“你让人注意这那边点,这贱妇指不定做出什么害月娘的事呢。”周姨娘收起笑,神情肃正的看向阿金低声嘱咐道。
“是,姨奶奶放心,奴婢知道。”阿金点头。
齐悦是被从马车上搀下来的,倒不是说因为被绑起来了,而是一路上被颠簸的晕车吐的昏天昏地。
马车停下来时已经是半夜了,秋末的夜温度很低,齐悦不由抱着手缩肩,四周一片漆黑,因为她们这一行马车马蹄乱响,惊动了四周一片犬吠,点点灯火便亮起来。
齐悦看着眼前这个庄户,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夜风中在地上投下昏黄的灯影。
四五个显然是被突然叫醒的仆从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灯照出他们惊讶的面孔。
“正房收拾好,少夫人要住下。”送人来的婆子简洁的说道。
“都是日日打扫收拾的,被褥也都是干净的。”这边仆从中一个年长的妇人忙忙的答道。
齐悦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门庭就被半推半拥进去了。
院子里也是一片冷清安静,伴着她们走进来,狗吠声更加的凶猛。
婆子们显然有些害怕。
“怎么还养了这个?”她们不满的问道。
“回妈妈们的话,后院的果子熟了,乡下的孩子们淘气,所以便养了几条狗吓唬他们。”一个男人躬身赔笑答道。
婆子们便不再问了,见这男人走近,还有些嫌弃的用手帕掩了口鼻。
有仆从已经先跑到正房里,点起了灯火,在这乌漆麻黑的院落里很是显眼。
迈步进去,一股久不住人的阴冷就扑面而来,齐悦不由打个寒战。
屋子里点起了四盏灯,这里跟秋桐院没什么区别,三间大房,月洞门,垂珠帘隔断开来,只是显得更加阔朗,家具带着年头的厚重。
仆从们点亮灯,在婆子们的示意下都忙忙的退出去了。
“少夫人,我们这就回去了,您,最好安安生生的,也别想半路跑回去的傻事,世子爷的脾气您也清楚,这已经是留了脸面了,别逼的世子爷撕破脸。”婆子不咸不淡趾高气扬的说道。
齐悦正打量室内,或许是因为一路晕吐没了力气,又或者是因为知道无可改变,她已经不似刚出门时那般暴躁。
齐悦没有理会她们。
婆子们也不在乎她理会自己,转身就出去了,门被重重的带上了。
“少夫人..”阿如哭道跪在地上。
“快起来,地上凉。”齐悦看了她一眼说道。
“少夫人,怎么办?”阿如哭道,没有起身。
“凉拌。”齐悦嘀咕一句,伸手在堂桌上用手指摸了下,还好果然是尝尝打扫的,并无尘埃。
她大步走向卧房这边,摆设着箱子柜子,干净素雅,被褥齐全。
阿如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跟过来。
“你饿了没?”齐悦转过头问她。
哭的眼睛都肿了阿如被问的一怔。
“算了,一顿饭不吃就当减肥了。”齐悦摆摆手,坐在床上,试了试被褥,“有点潮,还好。”
她吐了口气,又起身向外大步走去,刷拉一下打开门,不同于定西侯府那深宅大院的温闷空气,扑面而来的夜风清凉,还带着乡间土腥气。
“有人吗?”她大声喊道。
门洞里立刻有人提着灯跑过来。
“少夫人,有什么吩咐?”这是一个矮胖的妇人,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紧张。
“坐了一天车,有热水洗漱一下吗?”齐悦和气的问道。
“有,有,灶上现成都能烧,少夫人稍等,我去我去叫人来。”妇人忙忙的说道。
齐悦点点头。
“那麻烦你们了,这大半夜的。”她笑道。
妇人被这声谢说的有些懵,连句客气也忘了说,哆里哆嗦的快步去了。
“少夫人。”阿如也懵了,顾不得哭,看着她一脸询问。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现在,洗澡,睡觉。”齐悦抬手制止她说道。
热水很快就备好了,两个婆子抬着浴桶进来,还有一个婆子拎着一个食盒。
“不知道少夫人吃了没,做了点宵夜。”她颤巍巍的说道。
进了屋子,灯光下齐悦看清这几个婆子的形容,年纪都在四十五六,面容枯皱,穿的也简单,比不上定西侯府里的那些人光鲜。
见齐悦打量她们,她们都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丝毫没有定西侯府那些婆子们那些气势。
“多谢你们想的周到。”齐悦笑道,亲手打开食盒,见是两碗粥,两碟子小菜,再次叫了声好,“我正想吃这个,清清淡淡的。”
婆子们被她说得手足无措,想咧嘴笑又不敢。
“少夫人不嫌弃就好。”其中一个拘谨的说道,然后扯了扯另外一个,“少夫人慢用,我们就在外边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叫我们一声便是了。”
齐悦笑着点头,看着她们退出去,带上门。
“先吃点,省的洗澡头晕。”她招呼阿如说道,自己端起一碗喝起来。
“我哪里吃得下。”阿如咬下唇说道。
“吃不下,也得吃,吃饭事大,只要能吃饭,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齐悦说道,一筷子捡起小菜放进嘴里,眼睛亮亮点头,“嗯,这个好吃,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