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匪抬眸看她，眼神很疲倦，里头布满了红血丝，都充血了，薄唇微抿，没什么水分，明显干涸得起皮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低气压。

“我没事。”他克制住心底的躁意，状作平常的说。

温卿往前走了一步，想仔细看看他，他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迅速的后退，眼底是近乎执拗的防备警戒，明显是在警告温卿别靠近他。

“回家。”顾匪看了一眼宋大宝，然后就大步离去。

宋大宝冲着温卿挥手，赶紧迈着小短腿儿跟上去，拿出了冲刺的速度。

温卿站在原地，盯着顾匪稳定中带着点慌张的背影，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她分明看到他连步伐都有些凌乱了。

她只觉得整颗心都疼了，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密密麻麻。

“舅舅，你是不是不舒服呀？”宋大宝扯了扯舅舅的袖子，小声的问。

顾匪开门的手微微颤抖，眼神恍惚，钥匙孔对了几次才对上，“没有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

宋大宝松开手，皱着眉想了想，然后跑进屋里倒了杯热水给他舅舅。

“舅舅喝水。”他捧着水杯，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记不起来不知道在哪里听的，说不舒服的时候多喝热水就好了，舅舅喝了热水应该会好一点。

顾匪把杯子接过去，“我去楼上睡觉，记得别上来，还有别乱碰水电。”

宋大宝点头，“好哒~”

他叮嘱了一句，就上楼了，步子明显虚浮了很多，有点儿踉跄。

上楼以后，顾匪把卧室门关上，又把窗帘拉上，杯子里的水还很有点烫，冒着热气，不管那么多他端着杯子直接就往嘴里灌，一口气喝完，舔了舔嘴唇，才终于有了些血色，没那么苍白了。

把杯子搁在桌子上，他脱了上身的卫衣外套，里面是一件纯黑的短袖，一点花纹都没有，扯过杯子直接上了床，灯没有关，很亮，但他直接把头一起放进了被子里，捂得很严，不露一丝缝儿。

是疫苗副作用产生的后遗症发作了，每个月都有，但具体发作时间是不确定的，以往都是夜里发作的，可今天好像提前了，以至于让他措手不及。

疼，全身都疼，如同散架一样，身体也忽冷忽热，顾匪死死的咬着牙，因为疼他的力度很大，嘴唇破了，有血流出来。

宋大宝在楼下看电视，心里想着舅舅有没有好点儿，连动画片都看得心不在焉。

他们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舅舅说他没胃口不想吃，要是晚上舅舅饿了怎么办？他不会做饭呀~

正当宋大宝胡思乱想的时候，温卿过来敲门了。

他赶紧跑去开门，“仙女姐姐你怎么来啦？”

“你舅舅呢？还好吗？”温卿没看到一进来顾匪的人影，就着急的问宋大宝。

“舅舅在楼上睡觉。”宋大宝告诉她。

他很想上去看看舅舅，可舅舅强调过很多次不准他上楼，不然会惹他生气的。

宋大宝看了看温卿，眼睛一亮，舅舅只说不准他上去，没说仙女姐姐不可以啊，嗯他果然是个小机灵鬼儿。

“仙女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上去看看舅舅呀？”他问。

温卿当然不会拒绝，“好。”

楼上房间里，顾匪紧闭着双眼，脖子上甚至有青筋凸起，盘织交错挺吓人的，额头上全都是汗，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嘴里在说着什么连意识都模糊不清了。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没有光什么都看不到，脚底下很湿，有血腥味，然后突然就有什么东西在抓着他的脚，拼了命的要把他往地底下拽。

终于，他看到了脚下的一张脸，是母亲，熟悉到让他觉得惧怕。

不要！

温卿上楼发现门没锁上，就在这时候屋里传出了一阵呢喃声，声音不大，她刚好隔着门可以听到。

她心里很慌，赶紧推开门冲了进去。

“顾匪！”

被子里的人在发抖，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被噩梦包围，无法抽离。

温卿把被子掀开，引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无助的脸，眉头紧锁，好看的薄唇上沾了血，刺目的鲜红与那白得发亮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少了平日里的冷漠强势，多了一丝让人心疼的脆弱。

“顾匪，我来了。”温卿想伸手摸摸他的脸，想让他别那么痛苦。

如果可以，她想把整个世界都给他，想让他笑一笑。

就在她的手将要触碰到顾匪脸颊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醒了，眼神里充满了杀气阴鸷，像是发了狂的野狼，攻击性强，极度危险，他侧头避开了温卿的手，然后迅速出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想做什么？”顾匪掐住她脖子的手收紧了些，语气透着阴狠，还有不安。

温卿的脸色已经浮上了不正常的红，呼吸急促，可她依然笑着，眉眼温柔，并不介意顾匪的动作，“你现在很不好。”

灯光有些亮，刺眼，顾匪眯了眯眼睛才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不自觉的松了手上的力道，她的眼睛里有光，很清澈，甚至能看到里面倒影出来的，他的脸。

“抱歉，你怎么来了？”

他松开了手，靠在床头，眼神还不是很清明，被灯光刺激的有些泛潮，眼里的杀气收敛了，但依旧透着防备还有抗拒，语气很冷。

“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是医生。”温卿俯下身子，伸手探向了他的额头。

顾匪抬手就挡住了她的手，情绪很差，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别碰我，出去。”

在对待顾匪的时候，温卿的脾气显然不是一般的好，“顾先生，你现在的状态很让人担心。”

“那也不关你的事，出去，我不想再说一遍！”他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一些，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很不耐烦。

身体还是很痛，是深入五脏六肺的锥心之痛，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理智，此刻的顾匪就像是炸了毛的老虎，亮出了利爪，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

这是他的弱点，不能暴露在人前。

温卿没走，而是固执的往前迈了一步，离顾匪的距离更近了些，说，“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责任。”

床头的灯光打在她美到极致的脸上，顾匪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有一片红痕，与白皙的皮肤对比起来，很刺眼，破坏了美感。

是他刚刚掐出来的痕迹。

顾匪的目光有些呆，盯着那痕迹看。

等到温卿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腕上，他才反应过来，又炸毛了，“我说的话你听不见是不是？”

顾匪想把手抽走，却被对方抓的紧紧的。

“顾先生，大宝很担心你。”温卿说。

其实还有一句，她也很担心他。

话落，顾匪抽手的动作停下，些许沉默，没有再挣扎，算是妥协。

温卿抿唇笑了笑，然后搭上了他的脉搏。

她的手是温热的触感，也很舒服，顾匪抬眸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只纤纤玉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耳尖悄悄地有一抹红。

收回手，温卿皱眉，不解，脉搏有些紊乱，但基本是正常的，看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像是发烧感冒引起的并发症。

很古怪，而且她现在手边也没有专业的仪器，无法给他做一个具体的检查。

“顾先生，能把你的症状详细告诉我吗？”

这时候顾匪恢复了之前的神态，疏离而冷漠，“不能。”

他不能把自己的致命秘密告诉给别人，不能给别人捅自己一刀的机会。

“温卿。”

这是顾匪第一次开口叫她的名字，连名带姓很正式，不带任何感**彩，可温卿却愣住了。

“别多管闲事，特别是我的。”

还是警告，露出了尖利的刀刃，带着刺。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不了解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别离我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