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不知道是没听过太岁,还是不信任李林材这对父女。
她并未细看李夭儿口中的太岁,摇着手就拒绝。
“不要,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往这里送,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
边说着,她边摆着手打发李夭儿。
“快走,快走,再不走一会管家见着了,少不得我们也要跟着吃挂落。”
李夭儿本来是抱着满腔期待在这里摆摊的,没成想竟遇着这样个局面。
她心中登时失望与落寞夹杂在一处,心里头难过得不行。
太岁卖不掉,就还不了三叔钱,爹爹定不会欠着三叔的,到时家里又该卖东西了。
家里现在剩下的东西只有些锅碗,铺盖被褥,都是离不得的,再说这些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难不成要为了七钱银子卖田产不成!
可人家不要太岁,她也不能强塞给别人。
李夭儿满含期待的目光,在听到那婆子的拒绝后,瞬间暗淡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精气神一般,蔫蔫的低下了头。
李林材心中也很失望,他精神颓唐的伸手去收那太岁。
婆子见两人还算识相,再不管他们二人,转头招呼起了一旁的姑娘。
“念露我们走吧。”
被唤做念露的姑娘并未依着婆子的话离开,而是眼含疑惑的看着李林材正在包裹的太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婆子没留意她的神色,打过招呼就往前走,走了两步,她发觉那姑娘没跟上来,方回头看向那姑娘。
待见着她的神情,那婆子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李林材手中的东西。
先前她听李夭儿说卖太岁,她一个管衣裳的婆子哪晓得什么太岁大岁的,她只知在这大宅里,不关自己的事不要随意插手,不然吃不着好处还容易惹祸。
是以她才对李林材父女售卖的东西半点不感兴趣。
念露与这老婆子不一样,她是这婆子连弯带绕沾着些亲的亲戚,在钱王府里,她服侍的是钱家老太太。
虽只是老太太院子里头的三等丫鬟,见识比这婆子要高明不少。
先前她听李夭儿说太岁的时候,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不由就多打量了两眼地上那所谓的太岁。
待见到地上那块乳白颜色晶莹剔透的东西时,以她的见识竟也看不出那究竟是何材质,她才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但也只是有些好奇不解而已,她手头还有事此番出去是要替老太太跑腿的,她不敢过多耽搁。
而且她是个未过门的年轻女子,即使是个庄稼汉她也不能主动去搭话,因此她只盯着太岁看了片刻,便回过了神,招呼着婆子离开。
“姨母,走吧。”
那婆子只是被念露的神情勾起了一时的好奇心,并未将李林材父女和那太岁当回事。
听到念露招呼她,那婆子很快移开了眼,同念露一起向着巷子口走去。
这么会功夫,李林材已经收好了太岁,拉起了李夭儿的手,转身背对着那婆子二人,向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念露离了白果巷,沿着街道一路走,一路忍不住在心里头回想,到底是何处听过太岁一词。
约莫想得太过专心,连婆子在她身旁与她絮絮叨叨的说话,她也答得心不在焉,一直又这样走了百来十步,她突然立住了脚步,终于想了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太岁!
夏扇有次和老太太去云峰观,云峰观里的观主玄诚真人曾与老太太提起过,
说是千年前,世间尚有地上神仙之时,曾有一神物名叫太岁,凡人食之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还说现在这个年代的太岁,根本不是真正的太岁,只是有着太岁形状的凡物而已。
真正的太岁那是太岁神在凡间的化身,有着强大的神力,凡人只消吃上一口便能百病俱消,若能长期食用,活个两三百岁不成为题。
老太太上了年纪就爱听些长生不老的传说,图个吉利。
玄诚道人投其所好特特捡了太岁的传说,说来逗老太太太开心。
在他嘴下,真正的太岁乃是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宝贝!
他还信誓旦旦的承诺,等他日他修成了正果,定到蓬莱仙境给老太太摘太岁。
把老太太哄得高兴得当天舍了他足足二百两的香油钱!
夏扇私底下愤愤不平的吐槽过那个玄诚子,说他是披着道袍的商贾,满心满眼散着铜臭,最是世俗不堪。
念露当时听着好玩还追问过,老道士可有说太岁长的什么模样,先前她未想起太岁是什么,现在记起来,便连带夏扇形容太岁的话也记起了。
“那牛鼻子老道可会瞎编,他说真正的太岁生得如玉般晶莹,又如冰凌般透彻,嗅之无味,食之清甜,触之如鸡子,乃是世间至净至洁之物。”
“你们说说,世间哪有这等物件,玄诚子老道可不就是吹牛么。”
随着记忆浮现,那一番话一字一句也回响在念露的记忆里,再想起先前她在后门所见,念露心中登时擂鼓一般极速跳动起来。
方才她所见的,可不就是玄诚子口中的太岁。
世间难不成真有太岁么?
再想起李夭儿天真烂漫的神情,以及李林材老实巴交的模样,念露直觉一场莫大的机缘正等着她去摘取!
想到此处,念露再不犹豫,她猛的拉住身边的婆子,从怀里摸出一小袋银子塞到婆子手中交待道。
“姨母,我突然想起件急事,今日不能替老太太去取衣裳了,劳烦姨母代我跑上一遭。”
说完,她也不等婆子反应,转过身快步就像白果巷走去。
那婆子拿着银子,奇异的看着急步离开的念露,好一会才转过身子向着街上走去。
念露紧赶慢赶走回白果巷,只见巷中空空荡荡早没有了那对父女的身影。
念露不由一阵着急。
心中暗道,‘那对父女将将离开巷子没有多久,此时赶上去,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够追上。’
这般想着,念露再顾不得形象,一提裙子,迈开脚步就追了出去。
片刻后,她气喘吁吁的站在白果巷口,又看到了日光中远方大道上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