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人不代表没见过世界的黑暗，恰恰是因为见到过才知道天真的美好。

那日是个满月，皎洁的月光照在一张张惨白的脸上。

“锦绣！锦绣！我错了！我错了！哥哥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真的！放了我放了我吧……我娶你，我娶你当这家的少奶奶好不好……”他哀求着面前主掌着他生命的女人。

“放了你？”她想着她婶娘求着他们放了自己的时候，他们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求她干什么！你这个小贱人！该你这辈子都嫁不了人，生不了崽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姑婆嘲笑着她。

“是吗？”面对这老太婆的嘲讽，她没有生气反而想到了更好玩的方法，“你想活吗？”她把锋利的刀刃贴在她堂哥的脸上，稍稍一用力，那肥胖的面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想……”他颤抖着回答着她，刀不但离开了他的面颊，锦绣还给他的右手松了绑，从他奶奶的发髻上拔下一根金簪子，递到他手上。

“来，戳瞎她这双眼睛我就给你再松一只手。”

他起先是很震惊，但没过多久就暴露了自己贪婪自私的本性。

“贱女人！你要干什么！别过来！阿宏我是你奶奶啊！阿宏！别听她的！”老太婆惊恐的看着她曾经的宝贝孙子……

“我不是你的心头肉吗？奶奶我想活啊！你不会怪我吧……”王宏捏着簪花的一头，金色的花饰样式已经被他捏的变了形，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花样。

他偷看了锦绣的神色，见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他们就像是被她捏在手里蚂蚁。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反抗，可他当他面对一地的血泊，整个家里就剩下他和他奶奶两个活人了。他是亲眼见锦绣冷漠地割断一个又一个人喉管，那场面像是小时候他在后厨见过下人的宰鸡的模样。那时候他在干嘛？他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还指使小锦绣给他捶肩捏腿，对着她呼来喝去的。

那个时候小锦绣多善良啊，每次后厨杀鸡宰羊的时候，她都会偷偷的躲起来，可现在呢，他觉得他就像她手里待宰的鸡鸭。

反抗吗？他不敢。

“奶奶！我想活！”最终他的求生欲战胜了亲切，金色的发簪刺穿了老太婆的右眼。

“啊——”老太婆

眼部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明明是这么一副荒诞惊恐的画面，他非但心里没有感到丝丝愧疚，反而隐隐约约有些兴奋。

趁着这股劲头，他利落地拔出再插入另一只眼睛。

“啊啊啊——不得好死，贱女人！贱女人！”

老太婆眼睛流出血水糊了一脸，王宏变得越来越亢奋，他用力再用力把一整根发簪缓缓地插进了那只眼睛里，穿过了他奶奶的脑子，留一个捏成一团的金色簪头露在外面。

“哈——哈——”亢奋的他重重地呼吸着，空气里弥漫血腥味，回过神来那老太婆已经没了气息，“妹妹——她死了？”

“是啊……”

“那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可以啊……”

锦绣笑着满意地看着他，用菜刀锋利的刀面挑断了束缚在王宏左手的绳子。

“快！还有脚上！”

“好……”

当他以为他获得自由的时候，当锦绣歪头看向他的时候，当脚上松开的一瞬间。眼前闪过一道光，脖子一凉，他伸手试图捂住大动脉的伤口，但血液还是喷薄而出。

“你……”王宏口中也喷出大量红色液体，含糊不清的开口，下一秒就咽了气。

“我说放了，又没说不杀你。”

整个宅子里就剩下她一个活人，最后她一把火烧了这个令她痛不欲生、不堪回首的地方。

海边的天际浮出一片鱼肚白，她一身血衣站在一块礁石上，听着海浪拍打在她的脚边，海风卷起她的裙摆。

“你不想活了？”

冷不丁耳边传来人声，她转头见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攀在她脚下的礁石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那应该不是人，她耳朵的位置是两片长长扁扁蓝绿色的鱼鳍。锦绣探头仔细瞧了瞧，她的下半身是一条长长的鱼尾，正安静地泡在水里。

以前她还会害怕，但现在，她不过是将死之人，她连死都不怕。

“为什么要死？”见她冷漠地看着自己，没打算回答问题，忍不住追问着，“人类的寿命不是很短暂吗？不努力活下去吗？”

“活下去？为什么要活下去？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她觉得这个奇怪的生物问的问题天真又可笑。

“你的家人呢？”

“死光了。”如果那些恶心的人的算她的家人的话。

“那你没有爱人吗？”

“没有……”

“你还没有爱过人，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你活下去的理由呢？”

“我配不上任何一个人。”她想到那个令人恶心的夜晚，她哭喊着、哀求着，却没有人一个人站出来帮她。

“我羡慕你……”

“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

“你很自由，这个世界很宽阔，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像我永远被困在水里。”她为了锦绣更容易明白自己的话，顺着海浪甩动着尾巴。

锦绣看着那条漂亮的尾巴，在晨光中泛着幽幽的蓝光：“可是自由是很贵的东西。”

“什么是很贵？”

“就是很多东西换不来的。”

“这个也不行吗？”人鱼伸出一只手，手掌上躺着一堆泛着蓝光的珍珠，那些珍珠的成色很完美，颜色也是罕见的蓝色。锦绣之前也见过珍珠，藏在老太婆被褥下面的锦盒里，但远不及眼前这些来的无瑕。

“也许……”

“那你能不能不要死……”

锦绣疑惑地看着她。

“你是和我说过最多话的人类，以前我在海边，听过人类有很多很多的有趣的好东西，很多很多的好吃的。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以前神女还在的时候，她经常回来看我，听我唱歌，还会奖励我好多人间的玩意儿。可是后来她不来了……”

“她不要你了？”

“不，他们说她死了……”

“他们是谁？”

“那些人。”她伸出手，手背上还有一片鱼鳍，指了指无际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