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巷子对面的茶寮里,有两个人对坐,凡是路过的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很是打眼。
毕竟二人的穿着就不像是来这里喝正经茶的。
“苏家苏沣。”颜樾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是颜大姑娘的那个未婚夫?
苏沣点头,“是,我此次来是为了取消婚事。”
林沅却暗自有些焦灼。
公子不该这样直接来见颜大姑娘,首先不合礼数其次,凡是见过大公子的姑娘无不为之心动,前些年有位松阳县丞的夫人带着姑娘到苏家下榻,见了公子直接走不动道了,每日都追着公子跑,不是递手帕就是写情诗,一点姑娘家的娇羞都没有。
后来长辈约束了些,将那县丞小姐拘在屋里五日都没出门,公子这才不用整日都躲出去
再后来因为这事,那夫人便提早回程的时间带着女儿回了松阳,这事才告一段落。
虽然眼前的颜大姑娘也是相貌上乘,但说不好就看上了公子呢?
那他们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颜樾忽然笑了笑,纤细的手指端起茶杯,生出难得的好奇:“苏公子怎么认出我的?”
苏沣微愣,坦然道:“我已经来南阳好几日了,颜姑娘去衙堂那天,正巧我在外面瞧见了,自然就认得了。”
看来吴娴华说的也不完全是假的,苏大公子的确来南阳了。
瞧见颜樾若有所思的模样,苏沣再道:“苏某的提议颜姑娘考虑的如何?”
颜樾收起了方才的笑容,只在唇角留有一个微妙的弧度:“亲事原本是父母定下,如今父母归去,苏公子要退亲应当要请父亲上我府门征询退亲之事,若是觉着我一个小女子做不了主,也可到我外祖冯家,苏公子只身一人到南阳来,就这么坐在这里与我说退亲苏公子您觉得合适吗?”
颜樾并非不愿意退亲,只是这苏沣就这么一人前来,而且还在这简陋的露天茶棚是有多不重视这回事?
颜樾其实有些窝火,颜父颜母若当真为了女儿着想,就不应该留着这么个没头没脑,又名不正言不顺的婚事。倘若双方中意,就该提亲提亲,该成婚成婚,而不是这样拖拖拉拉地,你不提我也不问。
这也难怪这么多年苏家从未委派人或是亲自登颜家的门,更别说下聘了。
但逝者已矣,不该多思,况且她现在也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也不该怨人家。
苏沣及林沅自然是能听出这话里的火气,都没想到柔弱的颜大姑娘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苏沣咳嗽一声,有些尴尬:“是苏某唐突了,只因此次下南阳的行程瞒着家里,因此”
林沅见公子如此,忍不住道:“颜姑娘,我家公子身子一向不好,大多数时候都在苏家,商铺往来也都在家中处理,极少出门,此次借着南阳生意之事,这才忍着病痛和颠簸来了这里,颜姑娘就算不体谅,也不该往我家公子身上撒气。”
“原来与我说退亲的事,只是顺便”颜樾面上彻底没了笑脸,原本温柔的面容变得有些冷。
苏沣见林沅帮了倒忙,赶紧道:“颜姑娘莫恼,我此次来就是为了退亲,商会之事只不过是借口罢了,至于林沅他并不知内情,姑娘别与他一般计较。”
其实他也不清楚为何父亲一直不去颜家提亲,只听过只言片语,浅显了解是因为长辈的陈年往事。
这些他都不在意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那颜家姑娘今年已有十三,虽要守孝,但再怎么样她过两年就要及笄,倘若苏家没有去定下亲事,谁人也不敢去颜家提亲,自己岂不是无形中就耽搁了人家的将来?
若是要娶进来却守了寡,还不如早早断绝亲事让颜姑娘寻觅好去处。
想到这,苏沣又重重咳嗽了一声。
颜樾见他面色不佳,心想原本自己就打算是要退亲的,眼下这苏公子身子不好,还自己上门提了,她也不愿意拖的太久,不如顺水推舟点头就是。
“原父母亲在世就甚觉得两家相距太远,如今都相继离世,我自认为当不起苏家少奶奶的重任,退亲之事自然是愿意的。”颜樾缓缓道。
苏沣若有所思,倒是一旁的林沅松了口气。
这颜大姑娘还算识相。
“只是”颜樾看向林沅,笑眯眯道,“你得答应我三件事才行。”
看吧,没人能逃脱公子的白袍,还不是提要求了等等!
“这第一件事,就是得借苏公子身边的这位小哥一用。”
林沅忽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自家公子已经迫不及待地点下头了。
苏沣点头的太快,颜樾好奇道:“苏公子这么爽快,不怕我做什么坏事吗?”
林沅看着自家公子的脸,心里也不住赞同这个问句:对啊对啊,公子你难道不怕她指使我做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之事?
苏沣难得咧开嘴一笑,透出几分属于贵公子的爽利清朗:“看颜姑娘你的面相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自然也不会去指使旁人做,我既然答应自然是信得过你,”话头一转,“林沅,你就跟着颜姑娘去颜家,她让你做甚么你就做甚么,待颜姑娘吩咐你做的事做完以后,她点头后才可回来。”
啊?
难不成为了退亲,居然要让他去颜家当苦力?
林沅欲哭无泪:公子你也太放心了吧,这女人外表看上去单纯可爱,可谁知道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呢
心底有再多的不满,然而还是通通化作抱拳一句“好”。
苏沣又问:“那另外两件事呢?”
“另外两件事我还没想到。”颜樾坦然一笑:“我母亲去世,得守孝三年,这三年足以改变很多事,倘若苏公子等得起,或是待我想到那两件事,我必然主动上门退婚,不会让苏公子您沾染一点儿不好的名声。”
能让南江首富的半个掌舵人应下两件未可知的事,而且还是用一门结果必然会黄的婚事来作抵押,这种便宜她自然是不占白不占。
苏沣看了她一眼,林沅则更紧张地看着他:公子你可千万别答应!这女人就是属猴的上杆爬!
在林沅可怜兮兮的眼神中,苏沣重重地点下了头:“我同意。”
公子你知道你被坑了吗?苏沣内心有些绝望。
颜樾笑着举起茶杯:“那就在此以茶代酒祝一切顺利。”
苏沣迟疑片刻,还是端起茶杯碰了下,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