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樾侧了侧身子探出窗。
只瞧见赵询一跃翻身上了马,而迟去的银环不似来时尊贵,眼下是被婆子硬塞进马车的。
一行人渐远。
“姑娘,婢子听说指挥使大人初来时严知州大人就送了一位茶寮小丫头给他,没想到他竟然喜欢收下了,还日日金屋银枕的养着,莫非就是这个银姑娘?”
王月蛮力强劲,脑瓜子也不是蠢笨的,很快就与之前打听的事联合到了一起。
“看来这位银姑娘知道赵大人上门提亲的事了,害怕自己失宠于是上门求助您,”王月摇着头分析道,“可是看这位赵大人的模样,倒不像是喜欢她真是怪。”
“怪不怪的与我们何干,回去!”
颜樾脸色极为不好,拂袖起身。
王月忽然觉着自己多嘴了,赶紧闭嘴跟了上去。
苏大太太觉得头很痛。
儿子危在旦夕,而原来定好的颜樾却被赵询的横插一杠给黄了,只怪她苏家无权无势,只有银钱一屋,在此时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自己的侄女只能作妾。
苏檬苏大太太想到她,心口就泛起一阵痛。
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进门,苏大太太抬头一瞧,载着希冀看着她,“嬷嬷如何了?”
嬷嬷用帕子抹了一把汗,点点头:“办妥了,那林主簿家的女儿点头了。”
“老天保佑!”
苏大太太喜极而泣转身就朝供奉间的菩萨叩拜:“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而另一方苏老太太的屋子里,苏叶沛正与嫡母说着话。
“你媳妇想什么,我知道。”苏老太太年过花甲,连鬓角都已是花白,她穿着万福五寿绣着祥瑞麒麟的大比甲,额头上的黑底蓝面的抹额正中镶了颗东珠,她眼底清明,神情肃穆,丝毫没有花甲老人的颓败与腐化气息。
“母亲无须被她困扰,她做了苏家主母这么多年,却头一回这么糊涂,还扰了您的清净儿子真是羞愧。”苏叶沛深叹口气,语气诚恳。
苏老太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一开始也是抱有报复心态将他夺来,甚至将那女人强行送走再嫁事过多年,她却狠不下心,将他当做自己亲生的一般照顾,如今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太过于冲动,害了她,也害了自己的良心。
苏叶沛算不上好儿子,但他对商行的事很是聪慧,对她的孝心更是难能可贵,这也是为何她能将苏家基业放心交由他的原因。
一开始听说苏沣与苏檬的事时,她也惊愕过,也生出阻止的想法,可时辰越是久,她越是觉着这是她欠下的债,现在由苏檬回来讨了。
苏老太太容忍苏叶沛将苏檬带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份愧疚。
只要圆了这事,她对那个女人的愧疚也就算抵消了。
“既然沣儿中意苏檬,就让他们成亲吧。”
苏叶沛根本没想过苏沣喜欢谁,不喜欢谁,在他看来,只要能找个冲喜的大户小姐过门就可以了,至于是谁那不重要。
可他没想到苏老太太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原以为被她叫来会是斥责一番,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就此同意,一时没缓过神的苏叶沛顿时愣了。
“这么多年,我对你视如己出,照顾你、爱护你,对你悉心栽培,我不欠你的。”苏老太太淡淡道,“你生母的孽却是我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债,这回圆了沣儿的心愿,也算是全了我的心愿。”
苏叶沛胸口涌起些许酸意,他没想到苏老太太一直将这事记在心里。
“该做的准备早就准备好了,三日后就成婚,早些成亲对沣儿也有好处。”她下了最后的定论。
苏叶沛一声不吭跪下:“儿子,多谢母亲体谅!”
苏老太太看着他,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去跟沣儿说吧,想必他会很高兴。”
“沣儿他母亲那里”
“你媳妇有任何不满,让她到我这里来。”苏老太太口气恢复了威严,不容人拒绝。
“是!”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婆子进门禀报说大太太来了。
红着眼睛来的。
一进门就满腹怨气:“婆婆为何答应沣儿?”
她刚处理好林主薄那边的事宜,预备明日再公开,狠狠打冯家的脸,让那颜姓女知道没有她照样能成!
可方才苏叶沛当着她与苏沣面儿说的消息却是让她惊愕万分。
她哭着闹着,苏叶沛置若罔闻。
她望向儿子,谁知苏沣却满含愧疚道:“母亲,这正是我想要的。”
她四处求援无果,只好到了苏老太太这儿。
苏老太太淡淡道:“沣儿喜欢她,且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拖拖拉拉的,我这两厢一合计,正是好姻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您知道的!她是那个女人的”苏大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住了口,继而委屈道:“您明明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沣儿喜欢他,这就够了。”苏老太太有些不耐烦:“你相看的不就是那林主薄家的幼女吗?真以为是好人家的女儿?”
听得这话的苏大太太一怔,问:“您怎么晓得”
苏老太太冷眼看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理家事,我就是那瞎眼耳聋的老婆子了,原本你追着颜家姑娘就算了,我也就舍了老脸当做不知道,可这林主薄帮着吴氏兄弟做了多少缺德事难不成你真不清楚?”
“他都是这样的人,他家的姑娘又会好到哪里去?即便是女不随父,是个贤淑可人的性子,可有这样一位父亲,她的名声只会越传越恶。也只有你稀里糊涂急了心眼,还没有查清楚,就被人逮着一股脑的撞了进去,要说这是个圈套也未尝不是有这样一个亲家,你真的认为咱们苏家以后会置身事外?”
“你呀你,精明能干了一辈子,独独在这儿办了一件糊涂差事,险些累及咱们苏家的名誉!”
苏老太太无奈叹气。
被她这番话点醒的苏大太太头一次掩面哭泣起来。
屋内近身侍奉的几个仆妇纷纷垂下了头。
心中却诧异不止。
苏大太太一向要强很少在人前落泪,今儿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