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荆峤岫被留了下来。而据墨清尘的说法是:这深山老林里蚊子多,若是屋子里多个生人,可能就不会扰他了。
荆峤岫原本心里涌起的那丝丝被人关心收留的小温暖,“哗”地一下,就没了。
那天夜里,她吃上了鲸生中的第一顿饭。哦,原来之前闻到的奇怪味道是人类饭菜的味道,怪不得闻着这么舒服,吃起来也很舒服。
第二天,她又收到了鲸生中的第一双鞋,粉白的鞋面上绣着一只小小鱼儿,怪可爱的。踩在地上,软绵绵的,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说是不远处有户猎户,家里有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儿,临时找他们借的。
回想到这,荆峤岫就想:虽然墨清尘这个人嘴巴很讨厌,但在吃穿用度上,对她还是挺不错的,还时不时就会帮她往池塘里撒花瓣。
被捡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餐后荆峤岫就被墨清尘领着往山下镇子去了。
一间常年只有男子居住的屋子,现在入住了女子,许多东西都是需要配置的。
昨天来到这里时已经是深夜了,荆峤岫并没有看清周围环境。所以早上一推开木门,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映入眼帘的不是她这几日沿途遇见的贫瘠沙地,荒凉山头,恰恰相反,这里山清水秀,美得如仙境。
山岚萦绕,巍峨嶙峋的峰峦连着苍穹,穹顶之下绣着朵朵浮云。被青翠欲滴的山林围绕着的,是人声鼎沸的小镇子。
再有一股清泉由山的一头,路过木屋后院的池塘,绕到另一头。
沿着青石板,一路向下,都是浓绿树荫,鸟语花香相伴。
原来哥哥们没有骗她,桃树,灵山,池塘是真实存在的!
就这样,荆峤岫和墨清尘在无妄山的日子平平静静过了十年。虽然几乎每天都会被某个恶趣味的家伙作弄,虽然这里的蚊子欺生,但看在他给她吃,给她喝,给她住的份上,她不怪他,真的!
这十年里,她也从一开始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在墨清尘一天三四顿的喂养下,终于长成了白白嫩嫩,勉强算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让你去买盐,结果在这里傻站了大半天,要做甚?”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瞬间将荆峤岫从无边的忆想中拉了出来。
又是这个讨厌的家伙!
“真是失策了,让你去买盐,得明天饭桌上才能出现咸的菜。”看了一眼荆罗手中还没吃完的糖葫芦,墨清尘一脸冷淡,“又中饱私囊了?”
荆峤岫低头绞了绞缰绳,不动声色,却是把委屈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么,说几句还委屈上了?”
讨厌鬼!讨厌鬼!
墨清尘看了看她,然后朝木偶摊子走去,“木偶要不要?”
荆峤岫内心挣扎片刻,很没有骨气的点了点头。
墨清尘嗤笑一声,“出息!”
话音刚落,墨清尘就受到了迎面投来的怒视,火辣辣的。
小姑娘眼底可是泛起雾气,显然是要炸毛了。
……
回去的路上,荆峤岫一手糖葫芦,一手小木偶人儿,看着牵着小马驹在前面走的人,心想:今天晚上的墨清尘感觉有点不一样,好像变得……温柔了一点,大方了一点。
一天,一大早,荆峤岫在池塘里悠哉游哉游了两圈后,心满意足地爬了上来。
墨清尘早在上面等着了,手捧着一本书,老神在在地坐在桃树下。
荆峤岫有些疑惑,往常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做饭吗?
“昨天的菜我还留了点没有煮,既然游完了,就去做一下吧。”
果然是这样,荆峤岫的眉心跳了跳,指了指自己,“……我?”
“嗯,你。”
荆峤岫的厨艺,还停留在未开发阶段。她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没有真正得做过一次饭,偶尔墨清尘外出不在,也会给她留好足够的口粮,只需要稍微热一热就可以了。
“我可不太会做。”荆峤岫道,她只见过他天天做。
墨清尘慢悠悠道:“所以才让你去做啊,不练怎么能会?”
“我不行的。”
墨清尘赞同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毕竟没有谁能把每一颗鸡蛋都剥得坑坑洼洼的。”
果然激将法好用,荆峤岫一听,当下一甩手,就跑去淘米了。
她要让他知道,她们云鲸也是有尊严!
“菜谱给你放在灶台上。”墨清尘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还不忘继续刺激道:“对于你的水平,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吃就行了。”
“……”厨房里的荆峤岫气得差点摔烂了她最喜欢的青花瓷碗。
一个在厨房里捣鼓,时不时咒骂几句,一个在厨房外围观,时不时挑挑刺,场面竟莫名有些和谐。
折腾了一早上,两菜一汤终于出炉,仔细装盘后,看起来勉强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墨清尘微微抿了口汤,尝起来居然还不错,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意,“嗯,看来还是有点天赋的。”
荆峤岫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的夸奖,显然意外地不得了,讨厌鬼居然会夸人了?!
“干嘛非要我做饭啊?”刚被夸奖过,出口的话有些别别扭扭。
“居安思危。”墨清尘给自己续上一杯清茶,托着下巴,看着她说道:“天有不测风云,若是有一天你遇上了什么不测,山穷水尽的时候,也不至于连生火做饭都不会。”
荆峤岫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埋头扒着碗里的饭,慢吞吞道:“我发现你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
说完了,还特地停下扒饭的动作,抬头去观察他的神色。
墨清尘今天的心情还不错,放下筷子戳了戳她的小脸蛋:“哦?怎么不一样了?”
“不要戳我脸!”荆峤岫伸脚在竹桌下不情不重地踢了他一下,冷哼道:“你怎么不一样了你自己没点数吗?”
“倒也没错。”墨清尘松了手,面上神情不显,缓缓道:“因为你最近比较乖,所以当然要对你好一点了。”
“......哦。”荆峤岫心底泛起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有一点点失望?
她把肉块上的青椒扒拉掉,一脸嫌弃地把青椒丢到墨清尘碗里。
这么难吃的东西,偏偏墨清尘对它情有独钟,每一次餐桌上,都会有它的身影。
荆峤岫来这里不久就发现了他这个怪癖了,怎么会有人喜欢吃青椒呢?她当初闻了一下就不喜欢了。
于是又一次嫌弃道:“你这人真奇怪,干嘛非要天天都吃这菜啊?不会烦吗?”
墨清尘没有回答,反而捏起她已经养的肉肉的双颊,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觉得我会烦?”
“这么难吃的菜!”不烦的都是傻子。
对!墨清尘就是傻子,大傻子!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这只小云鲸,呼风唤雨的能力不行,看人心思的本事倒是不小,太危险了,我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呢?”说着就对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既潇洒又狂妄,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荆峤岫见不仅没气着他,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又是一顿暴躁。她气急败坏地起身,用力关上房门,弄出的声响把后院的小马驹都给惊到了。
此时的她不知道,这一天的早晨,是他们最后的安逸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