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闪,旋便散去。
马余援身子后仰,靠在车厢上,眸中寒意散去,换在‘元正宴’前这种做法或许可行,如今却用不得了。
片刻前,马余援遥看梁山伯时,梁山伯的身上已有了一种类似马佛念身上世家气运的东西,只在细微处有一些不同。
马余援猜测,应是随着那一首《望岳》的传开,梁山伯身上有了文运。
抄来的诗句,竟也能产生气运?
马余援只觉十分的荒谬。只是既然不好动手了,那就只有先尝试着多接触接触梁山伯,探探他的底,再做计较了。
……
行程中,时间的既快也慢,有时百无聊赖,有时光影飞逝,不知不觉便到了巳时末,四下里没有村落,马余援他们得再行上半日,才能抵达泰山府的一处卫城,他们计划也是在那里过夜,荒野地里,十几辆围出了一个简易的营地。
纵然是荒野地,处在泰山境内,风景也别有一番趣味,有豪奢的士子带了好几个奴仆,此刻,他们便将奴仆遣散,在周围捡拾好木柴,点燃柴火,架起早准备好的肉食,在这行途的间隙烧烤起来,世家子们便围着火堆三五成群的聚着。
马余援和马佛念也下了马车很自然的和孔伯年聚在一处。孔伯年好肉食美酒,出城时很是大肆采购了一番,马余援二人便也跟着沾光。
火堆旁,马余援静静的坐着,眼神无意识的看着某处,像是在放空,但他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瞥着梁山伯那边,离着王枋文的马车不远,他随从两个小厮们正将两只烧鸡一只烤兔架在火堆上烤,这一会食物终于要烤透了,王枋文硬拉着梁山伯下车正往火堆那儿去,王枋文一露面,立刻如众星捧月,在场士子中,有大半都起身凑过去,琅琊王氏乃大梁五大世家之一,‘元正宴’后,在不同于从前,场中世家子如今已他身份最为贵重。
“佛念,瞧,枋文那边真热闹啊,我们也去打个招呼。”
孔伯年道,他随手扯下一只鸡腿,几口就吃了个干净。
“也好。”
马佛念点头,都是世家出生,或许虚伪,但这样的交际,却是最基本的素养。
马余援自然更是求之不得,他看到随着世家子们的涌入,梁山伯已被挤到了火堆的一角,除了王枋文,他离着其他人至少有半尺,面上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一如既往的孤僻。
如果是以前,马余援也会认为梁山伯时孤僻,但有了那一首《望岳》在前,此时,梁山伯的这副摸样落入他的眼中自然就变成了心机深刻。
“呲啦!”
被众世家子围城一团的火堆上,火舌忽的往上一抬,烤兔子焦香的表皮被舐到,一大块的油脂划开,焦香四溢。
马余援三人已经走到王枋文边上。
马余援落在最后,梁山伯就在他身侧距离不到一尺,蓦地,他脚步忽然一顿,抬头,眼神中一抹惊疑闪过,下一刻,这惊疑就变成了确定,那是一种极细微的富有节奏的震动,正沿着地面导入他的脚掌。
这是成编制的马队才能造成的效果!
“有马贼!”
突兀的一声高喊。
这声音出离的大,竟然盖过了场中一众士子的喧嚣。
营地的最外围,一辆拉杂物的牛车上,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的汉子一下坐起来,面色肃然,阳光下,他下巴上胡子似钢针般一根根撅起,脸膛是古铜色的,一道道皱纹深刻。
猛地,四下里一惊。
“张叔?”
王枋文眸中惊疑不定,这昂藏大汉是临行前他叔父王宁安排的,他是王宁的门客,落魄投靠王宁前也曾做过一方的江湖大豪。
“呲啦!呲啦!”
营地里,那一堆堆燃着的篝火忽然一齐不规则的跳动起来,火舌受到震动,不停的往上窜。
“拿武器!”
‘张叔’没有立刻回答王枋文,而是大声喝道,他并不是孤身一人,来时,王宁拨了二十来号私属给他。
“北面,跟我走!”
“枋文少爷,马贼来的快,来不及跑的,他们马上就到,你们靠着车厢藏好,只要我张猛还在,断然不会让贼人伤了你!”
张猛又快又急的道,一边说着话,他脚尖一挑,一柄缠裹了许多灰布条的长刀直接被挑起,他一把握住刀柄
“呛啷啷!”
厚背砍山刀出窍。
“踏!”
“踏!踏!”
马贼果如张猛所说来的极快,他话方才说完,马蹄声便响起来了。
倏忽间,就变得响如雷鸣。
世家子们面色大变,闹哄哄涌作一团,乱糟糟的散开,各自胡乱寻找掩体躲避。
马余援正在思忖该如何应对,忽然间身子一轻,是孔伯年,他一手拖着马余援,另一只手拽着马佛念,紧跟在王枋文,在一辆马车后藏了,一同过来的还有梁山伯,他仗着身高力大,一路护着王枋文挤出了乱糟糟的人群。
场中,以王枋文身份最贵,仅有的护卫也都是王氏安排的,出了这种意外,必然会优先保护王枋文,跟着他无疑是最安全的。
虽然若是那些护卫败了,王枋文也会是第一被掳掠或残杀的对象,但在失了保护的情况下,远离他也就是迟一点被杀或被俘,左右仍是逃不过,和他在一起确是最优的选择。
马余援闭上眼,神归于魂,刹那间,视野切换。
清晰无比的周围的一切呈现到了眼前。
“梁爽,你们‘泰山盗’好大的胆子,连我琅琊王氏的车队也敢来劫掠!”张猛大喝。
“老*劫的就是世家!”烟尘中,二十三骑纵马疾驰,其中一马当先,马上的同样是一个魁梧的汉子,比张猛还要健壮,刹那间,奔马便到了近前,他话不多说,掌中厚背朴刀一转,一记力劈华山就朝着张猛兜头斩下。
人借马势,刀借人势。
这一刀还未落下便有烈烈风声卷起,张猛不敢硬接,长刀及身的刹那,他身子险之又险的一侧,“噶啦啦”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张猛身后的那辆马车,被梁爽一刀劈成了两半。
马车后一个世家子还未来得及反应,脑袋便横着飞了出去,鲜血泼洒一地。他原以为离张猛近些会更安全,却想不到,竟然会是他最先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