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的好转，比马余援预料的还要更快，阴魂下，那道新生的蛇形魂形，源源不断的朝外吐出水汽，这水汽像是药液般，将阴魂浸润，有神奇的效果，几乎每时每刻阴魂的伤势都在恢复。

醒转的当天晚上，马余援就能做到正常的起卧，隔天，他已能无碍的行走，愈是接近尼山——准确的说是接近泗水，魂魄的伤势恢复的速度便越快。

在回到尼山的当天，魂伤便好了小半，随后又修养了半旬，就便神奇的痊愈了。

从马余援醒来到醒转，一共只用了半月。

房间里，马余援倚靠在床上，身旁不远，圆成搬了一个凳子静静的坐着，从回尼山的那日起，他便日日上门，当然，第一次是马佛念请他来给马余援看看的，魂伤，这不论是马余援还是圆成都清楚的知晓，没什么好看头的，用圆成的话说，只能是慢慢的养着，伤得不轻也不重，三年左右便可以恢复，只第一回马余援让圆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从那以后，他便一直小心的隐藏着，没有声张，两人境界相当，马余援刻意隐藏，圆成自然是看不穿的，更何况，他一趟趟的来还是有求于马余援。

“呼！”

圆凳上，圆成放下掌中的小册子，若有所思。

“大师今日，又有所获。”

马余援道。圆成一趟趟的过来，非为其他，正是为了他曾看过一次那记载了显形奥秘的小册子。

“这册子里记述不详，只是有个大略，哪里用得上一遍一遍的看，”圆成苦笑，“不过是老僧心有挂碍，总觉的自己哪儿没有察觉到，心有缺漏罢了。”

沉默了一会。

“大师，还没有放弃？”

马余援开口道。

“放弃，”圆成的面上愈发苦涩，“自几十年老僧便‘夜游’圆满，一直念念不忘的便是突破‘显形’，几十年的念想，如何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马余援沉默。

“我胆子小，一贯怕死，其实从那一天看到突破‘显形’所需要经历的是什么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没可能成功了，我其实已经放弃了，只不过……”圆成的声音顿了顿，声音加重，“是心有不甘心呐，几十年的念想，可……”他声音重变回暮气，糅杂了失落和颓然，“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到底也还是成不了事……”他抬头看向马余援，强笑了下，“这几日让马施主见笑了，马施主需要静养，贫僧原始不该来的，可……明日起，贫僧就不再来搅扰了……”

圆成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真的已彻底的放弃了。

“大师说的哪里话，”马余援神情同样有些低落，“这几日大师不也日日都为我讲解些修行常识么，你我各取所需，何况，大师也是付出代价的，”

代价只得是那柄桃木剑法器。

“今日马施主可有什么想知道的？”圆成道。

“大师，此次余援去往泰山，见识了山中妖怪，是这等的凶残，”马余援眼睑垂下，眼神闪了闪，“大师，深山有妖，大泽当也可能有，你‘大佛寺’倚泗水而修，这泗水也算是一条大河，不知河中可有些精怪河神之类，今日且作闲谈，说给余援听听。”

“泗水？”圆成点点头，“确是有的，据我所知，这河中便有一黑鱼精，他自称是什么河神使者，每月月末，他都会来我‘大佛寺’一趟，我修为低弱，那黑鱼精法力胜过我不知凡几，实不相瞒，我寺中的香油，每月都得要分出许多给这黑鱼精，这才能有安稳日子。”

“河神使者？”马余援佯作诧异。

“是啊，河神使者，有使者必然便也会有河神，”圆成笑笑，“当然，我这等微末小修，最多也就是差一使者来那些好处，河神我是从未见过，哦，三十年前，偶然听那使者说起过一次，说‘我家大人正在闭关，冲击阳神’，那日我俩也曾一起见了突破阳神时候的煊赫威势，这三十年来，河中从未有过这等动静，想来那河神仍未功成，不过即便是未成功，他也应当是阳神之下最顶尖的那一批。”

“老僧虽然已修行多年，”圆成又笑笑，“可因为胆子小，素来都是多和凡俗之人打交道，那些修行事其实知道的也不多，泗水河虽然有妖，但泗水一贯平静，倒是那儿，闹腾许多年，老僧知道的其实还更多些。”

接着，圆成又说起了泰山妖鬼，絮絮叨叨，说了老大一会，但其实他所说的还没有马余援那日捕捉的鱼妖的供述来的详细。

巳时初，院子里新买来的下人做饭的声音响起时，圆成告辞离去。

屋子里，只剩马余援独自一人，他无需再表演了，面色沉敛下来，“呼”的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气。

圆成的话里只有一处有用。

“冲击阳神，这是……只隔了一线呐？”

马余援喃喃，忽然一阵的心烦意乱，阳光顺着窗户照在屋子里，不知怎的，这一刻，只觉的分外刺眼。

又一会。

阴魂下，蛇形魂形忽然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今夜子时，泗水……”极突兀的，忽然一道声音在阴魂中响了起来，马余援下意识的便要控制那蛇形魂形，声音立刻阻断，他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放开了控制，“……大佛寺北方十里小渡口。”声音接着响起，幸好断开的那一瞬没有重要的信息。

“子时么……呼……”

马余援又吐出一口气，眼眸深深，这一瞬，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

……

夜里，子时。

月上中天，万籁俱静。

马余援阴魂出窍朝外飘去，他没的选择。留言所说处，泗水河面上收出了一处较窄的缺口，向河内凸出，便于船只吃水，正是一处天然的渡口，明月下，早有一道阴魂等在那儿，皎皎月华映着他脚下的‘影子’，约莫有一丈，阴魂上水汽氤氲，是一个‘显形’境界的水妖，或许就是圆成白日里所说的那个‘河神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