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与皇上下了赌注,耳边竟消停了不少,没有人再聒噪着婚嫁之事。蝉止和嬿归倒是纳闷,前天还焦躁的公主殿下,这几日竟没事一样,甚至偶尔还哼些奇怪的曲儿。
路晼晚心中自是有了成算,她路晼晚是什么人,大难临头尚能慢条斯理,从容自若,更何况那皇上的心思她已知晓,那驸马人选如今更是了如指掌,旁人看来的坏消息对她来说实在不算坏。
只是今日宫中倒有一件别的事,入选秀女昨日入宫全都安顿妥当,今日要来给各宫太妃请安,一早贵太妃便叫人来请路晼晚过去,路晼晚实在不喜这种场合,揣着规矩守着礼节实在辛苦。可太妃们都在又不好推辞,只得让嬿归蝉止梳妆了,才拖着步子去了永和宫。
环顾四周是平日相熟了的面孔,路晼晚感觉轻松了不少,四下问了安,便乖乖的被贵太妃唤去了跟前的偏座做下。
“公主这样似花的年纪该打扮的娇些,这样也太素净了。”老太妃并无坏意看着路晼晚说
“太妃不知,这孩子虽生在富贵家却偏好淡漠,本宫说了她多少也不听,这不爱打扮的性子也亏得有这么张画儿似的小脸,不然可不成蓬头鬼了”?说着贵太妃自己笑了起来,引得殿里也阵阵笑语。
在宫中这些日子自然是跟贵太妃太妃都混熟了,且路晼晚性子随和不骄矜,又长得乖巧说话也灵巧又能玩笑,贵太妃和太妃们对她也多了喜欢,早忘了什么妖妃的事。
“各宫妃嫔到”。
说话间各宫来请安的妃嫔已来至永和宫,随着太监长调落下款款进了殿中跪下:“臣妾给贵太妃请安,给太妃们请安,”连扶了两下,随后抬头看了看坐在上头的路晼晚,略颔了颔:“公主安”,路晼晚听着便起身回了个平礼。
太妃示意众人了平身,因不是太后,即使受妃嫔叩拜也不必隆重,因此都让各自坐了,只当是平日小聚,不需拘谨。
前来请安的以太傅文瑛葛孙女文氏亦鸢为首,皇上念及其出身且年长端庄,入宫变封了贵嫔,此人也最入太妃们眼缘,清丽脱俗颇有大家风范,辅国大将军之妹魏娉婷,竟是那日在殿外与路晼晚有过一笑之礼的佳人。二人再次相见相视一笑,从此结缘。
贵太妃望着坐下诸位妃嫔缓缓开口:“往后宫中有了你们姐妹本宫也就心安了,你们切记要时事为着皇上好好侍奉,早些为皇上延绵子嗣,这后宫有了孩啼之声本宫和太妃们也就不在寂寞了。这永和宫是最不爱繁文缛节的,你们大可不必拘着,常来常往便好”。
“路淑仪来日也可以常常出入永和宫跟本宫与华阳说话,不必拘束”。贵太妃此言是守着合宫给足了路梦岑面子的,本是看着路晼晚的面子,又怎知路孟岑徒有其表内里是极看不开的糊涂人。只见那路淑仪轻轻扶了下,似是委屈一样阴阳怪气道:“臣妾承蒙太妃关爱,只是尊卑有别,臣妾这身份又怎能与公主时常说话岂不僭越。”
本想着奚落路晼晚,可没料到一句话先是勃了贵太妃面,一句“臣妾这身份”也得罪了在座妃嫔,她不自尊罢了,倒也把他人的身份一同拉低,文亦鸢听罢轻轻皱眉掩嘴。
贵太妃听她说话好没来由,只温和的笑了笑道:“本宫年纪大了,看见你们年轻一辈难免亲热,嘴上也碎叨起来”。
路晼晚在心里暗暗嘲了句“蠢货”,抬头望向太妃撅嘴笑道:“母后偏心,儿臣三拜六叩得大礼小腰差点断了,才配喊了您声母亲,今日皇嫂们一进门您就这般亲热,儿臣不依呢”。说罢假意抬手试了试眼泪唉声叹道:“到底还是跟媳妇亲”。
贵太妃戳着路晼晚上一痛笑恼道:“你这丫头,这般胡说八道,看驸马还敢要你”,一语惹得众人欢笑。
一旁,魏娉婷微微低眉,一丝淡淡忧虑不着痕迹闪过面上。请安过后,各宫妃嫔散去,路晼晚携了丫鬟出了永和宫宫门,抬步刚刚跨过门槛,被一声清脆唤得回首。
魏娉婷几步追了上来:“不知可否与公主同行”?
路晼晚见她笑道:“当然”。
“那日与公主在殿外只一面之缘,却一见如故,如此唐突,不会吓着公主吧”。魏娉婷出身将门,性子耿直说话也直,却很合路晼晚脾气,“我跟魏嫔嫂嫂想到一处了,一面之缘一见如故。”
二人一路同行,几句话下来很合脾气,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关怀,路晼晚见她欲言又止,轻笑道:“魏嫔嫂嫂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魏娉婷见她如此说,侧首潜了丫鬟,路晼晚见状也示意嬿归回避,这才说道:“我是个直脾气,不想公主也是直率之人,那我也就不拐外抹角了,只是这事,我说了公主千万要冷静对待。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方才请安,贵太妃提到驸马之事,看公主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我听说,皇上为公主议婚,选的人是东厂之人。”说罢抬眼看路晼晚神态平淡如云,只微微一笑。诧异道:“公主是知道的”?
“我自然知道”,路晼晚道。
“那公主该早早做打算才是啊”魏娉婷神色慌张略显关怀。
“我自然有打算,只是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你为何舍身告诉我这些”?
“我是个见不得不公的人,那日与公主相见只觉亲切,听说此事实在不忍,才会悄悄提醒公主,希望公主可以早些周旋脱身”。
“谢谢你这般为我着想,只是,你刚入宫还未站稳脚步,想来是不知道宫中险恶的,万一我不是善人,你这样赤城袒心,不怕自己遭祸吗?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万不可这般冒险了”。路晼晚被她赤城单纯的心思打动,却也担心这样坦率之人以后如何在宫中生存,不免多提醒几句,谁知一番话下来也打动了魏娉婷,只一心想着,这公主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在为自己以后担忧。
路晼晚见她面挂担忧,笑得璨烂轻轻道:“放心吧”。
魏娉婷见她势在必得的架势只得说,“公主既这样说,那我也就放心了,今日与公主如此投缘,想来以后也是常来常往的,公主不必客气,不敢担一声嫂嫂,公主以后喊我名讳便是”。
“哪能这般无理,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正经公主,魏嫔既看得起我,那我以后便称你娉姐姐了”
“那我也就不客气的唤一声华阳妹妹了”。魏娉婷笑着假装施了一礼道。
回到蓼坞苑已是午膳时间,这时一面熟的小太监进来,行了行礼说:“公主万安,皇上说要公主午后去宣势殿,前日允诺公主的事要兑现”。
路晼晚听完知道是皇上要引她中计。经过几日放人打探,心中早有了把握,皇上既然将计就计答应了她的要求,下一步就是要请君入瓮了,让她毫无后路的必须依着他的计谋行事,还不要脸的算计她应下丞相府灭族的毒誓。
既然皇上千算万算只能算计的路晼晚为他所用,以她出嫁撬开铜墙铁壁的九千岁府,那么她路晼晚也可以将计就计应了这门婚事。
毕竟嫁给一个不近女色的太监,总比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野男人好,她路晼晚虽然不是思想保守非得做个贞洁烈女,但好歹得与一个真心爱的人在一起。太监就不同了,说不定哪天还能独善其身逃出这该死的大虞王朝,自己逍遥的在这古代行走江湖,若是能碰上一个行侠仗义有着绝世武功的俊美少侠,同他一起仗剑天涯,让那个不长眼的樊羽沉见鬼去吧!
想起那人方才还沉浸在自己一番美好宏图幻想中的路晼晚微微皱了下眉,心里紧了一紧。
收拾停当,路晼晚携丫鬟来到了宣势殿,示意丫鬟在门前守候自己进殿入中,皇上听着有人进来也不抬头,只抬手免了行礼,路晼晚心里白了白眼想:“姑奶奶本来也不想给你行礼”,但脸上依旧恭敬的顺着他的手势走上前去。
皇上正在案前品一副画卷,挪眼去看是一副丹青,那画上画着一位男子,面若玉雕俊美异常,眉似剑锋微微上挑,紧紧敷着一双凤眼细长妩媚,鼻尖高挺隽秀,两片唇薄厚适中似笑非笑邪魅性感。如此仪态,便是女子中也是极少见的,路晼晚盯着这副人像丹青一瞬间像是被勾了神去,心想着天下还真有这等绝色男子。
皇上看路晼晚怔怔的像是痴了,侧过头来问道,:“此画如何”?路晼晚回过神来说明知故问:“皇兄是说着画还是画中之物”,皇上仿佛来了兴致也买起关子来:“两者都是,还请皇妹品评”。路晼晚也不扭捏,知道皇上此番行为,又看着画上的绝色美人心里更是有数了,便干脆随着皇上的话:“若说这画,宫中画师都是国手自错不了,若说着画中人嘛,还真是绝色啊”。“皇兄莫再弄玄了,此人是谁竟引得皇兄这般观赏”路晼晚说着眼珠骨碌一转心想何不趁机逗一逗这小皇帝,“呀,莫不是皇兄有龙阳之好”。皇帝乍听了此话差点砸桌,这个路晼晚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竟没有一点豪门贵女的样子。
想着要事便没发作,只脸上又红又白尴尬的咳了咳继续说着:“莫要淘气了,为兄要跟你说正事,皇妹说非绝色不嫁如今皇兄为你寻绝色来,不知可入皇妹眼啊”
路晼晚看了看那画,大大方方答了:
“当真绝色”
“皇妹可愿嫁”?
“皇兄可否告知此人是谁”
“大虞东缉事厂总提督暮墨卿”
“华阳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