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蜜腹剑的俪贵妃,竟敢奚落督主,倾默反过来不就是督主的名讳嘛,她怕犯了舒贵妃名讳,就不怕犯了督主名讳吗”。前日新人入宫之事已传入九千岁府中后院,气得蝉止跺脚,咬牙切齿愤愤道。
“她果真是冲娉婷下手了”,暑气炎热,路晼晚这几日依旧按照方子药浴,蒸汽缭绕一个时辰下来整个人被泡的昏昏沉沉,午后,正懒懒倚在榻上木讷魂游。她知此事不得轻易出头,且看往后文亦鸢有什么举动才是,便吩咐了嬿归叫人好生盯着,再无下文。
说起近来,暮墨卿一直忙于前朝之事,二人三天两头不得谋面一次,便是回府也只是草草一个照面,问过自己用药情况,吩咐了府上事宜,又不见踪影好几日。
听北玳说起,前日督主起身赶往江南一代,少则半月才能回京。
路晼晚心中有些不悦,心想这木头也不知道别一句。上次出事前,暮墨卿又问自己愿不愿意的话,可话未说出口就被北郊搅合了,原以为等他再问就回答他,可不知怎么暮墨卿竟将此事忘了一般,再未提起过,想起有些气恼。
莫不是他后悔了,又或是上次出事,暮墨卿觉得自己惹是生非又起了疑心。
这样胡思乱想猜测着,如此暑热的天气却不能碰凉,吃不得用不得近不得,心中多少填了烦躁。路晼晚不曾想古代的夏日是如此难熬,竟比刚刚来此天寒阴雨夜夜体寒不得入睡还要难熬。
后宫中,路梦岑原不想与俪贵妃多来往了,想起往事自己不明事理,见俪贵妃得势每每与之亲近,不免懊悔。
可来人传话道,俪贵妃深陷因母家与九千岁府交恶,因而也引得怡妃龃龉的传闻,困扰多日,定要请怡妃前去坐坐,以破后宫不睦谣言,免得惹皇上忧心。
路梦岑才因急于撇开关系,不得不前往俪贵妃宫中“叙旧”。
“怡妃妹妹,你自从失了孩子,便少在后宫走动了,你我姐妹曾经亲近的很啊”,文亦鸢见路梦岑前来起身笑迎,一袭常服,只挽一简单发髻佩一金钗,不施粉黛,路梦岑见此微怔,从未见雍容高贵后宫妃首如此淡雅,语气亲和平易近人却又气度脱俗。
“是臣妾以前不懂规矩”,路梦岑规矩道,语气平平淡淡。
文亦鸢却不计较,抬眼示了示一旁若云,拉着路梦岑坐在一侧。
片刻,若云端了一碟精致点心,伴着有些熟悉的香甜和一盏踏雪兰妃奉上。二人品茶闲话,茶香满殿混着鎏金彩釉朱雀双耳香炉生烟,慢度炎炎午后。
路梦岑从贵妃处出来,沉沉步履,思绪飘荡,不知何时走回自己宫中。只知道这伏热天气沉闷,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又似一把烧热的利刃生生撕烫着心头,一刀刀下去烫的得生疼。
暮墨卿不出半月便回了,带着一众番役风尘扑扑回了府上。
“我得了这朱砂玉,速处理了事宜,快马加鞭,一刻不得耽搁亲自护送回来,公主可喜欢”?暮墨倾一身官服,佩刀还未来得及撤下,五六个番役抬了一栋近一人高,粗若浴桶的木质方箱,那箱构造奇特,身为一体,顶却镶嵌一块脂玉色半透石壁。
待众人小心放下,暮墨卿上前亲自将一侧开启。一阵清凉水汽随着被撤下的木门盈出,暮墨卿下意识将她向身后一挡,一屡清馥香气伴着春雨后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路晼晚好奇上前望去。
只见那箱内一株白玉芍药生的粗枝叶茂,叶片垂坠绿嫩,花头水嫩白皙如玉如脂,挂着雾气蒙蒙,细看每朵近花芯薄薄一片瓣上一抹红丝淡淡如朱砂点就,艳丽清雅,妩媚恬静。
路晼晚惊叹竟有如此珍品,就连今岁宫中御花园皇上的百芍亭中也不曾有如此稀贵品种。遂又纳闷问道:“如今已入夏,怎会有开的如此好的芍药,你从哪寻来的”?
暮墨卿见她惊惑,轻风云淡笑道:“栖凝洲节度使家抄来的”。
“啊?你此去江南是去抄人家啦,这要多大的家私,能让九千岁抄上半月”?暮墨卿听出她话中旁音,柔柔笑着道:“公主可是思念臣了”?
路晼晚不料被说中心思登时羞恼嗤笑道:“谁想你了,你想的美”。
“你这小丫头真是没良心,我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为的只是叫你早日高兴些,你竟不领情”?
“谁说我不高兴了,你不在本公主开心的很”,路晼晚一边捧着花瓣细嗅赏玩,一边口是心非道。
暮墨卿笑笑不语,从襟处取出一枚竹筒,递给路晼晚,抬眼示意路晼晚打开。
路晼晚接过见那竹筒上刻一“密”字,心想此物该是东厂用于传送密信情报所用。但在暮墨卿示意下,还是好奇打开,将一卷得细细的薄纸打开......
“督主承启:东厂无事,宫中无事,京中一切妥当。只是公主近日心绪不佳,公主不说然属下心中知晓,特替公主嘱托夫君早日归来,以续夫妻之情。
路晼晚见那不正经的东厂密信险些气绝,盯着余尾落款咬牙道:“这北玳忒不正经,改日我非拿了脂粉好好熏他一熏”。
暮墨卿见她面色绯红,掩嘴偷笑。上前一步双手将她揽过暧昧温和道:“晼晚可喜欢这朱砂玉”?
“喜欢啊”,路晼晚心不在焉说道,以掩盖方才密信中的尴尬。
“你可知,此物从何而来”
“不是你抄了那个什么史家抄来的嘛”。
暮墨卿见她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在意如此稀物的来历,随徐徐说道:“我此去江南,本是查看盛产鱼米明珠的栖凝洲为何今年迟迟不肯纳税,不想栖凝已贪腐至此,一个小小的节度使,家中竟屯了半个国库,且不说金银珠宝,名画古董地产房舍。以你的出身都叹这花稀贵,那你可知这朱砂玉只是他府上后花园中众多奇珍异草中的泛泛?”
“嚯,他要开植物园啊”?路晼晚随口道来,暮墨卿似乎习惯了她偶尔几句怪话,并不计较只问道。“你瞧这运送朱砂玉的法子如何”?
“巧的很,也靡费的很”。路晼晚瞧着那盒子,啧啧称道。
“节度使后院花园就有这样一个温室,以玉作瓦吸附日光,夏季用冰冬季火盆,四季恒温”。
“呵!那这人可真是够杀头的啊”,路晼晚此刻并不知暮墨卿为何突然与自己说这些,然自己并无兴趣听这些官场之事,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对答着。
“是要杀头”暮墨卿说道:“晼晚,你可知这栖凝节度使是何人”?
“谁啊”?
“陆政赫”,暮墨卿看着路晼晚捕捉她脸上每一丝变化,慢慢说出一个名字。
不巧,路晼晚却无动于衷哦了一声纳闷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竟不知此人”?暮墨卿不解问道,遂又自言自语道:“也是,你曾说过落水后好些事情不记得了,想必也忘了此人”。
路晼晚瞧着他半天莫名其妙,心想今日暮墨卿怎么如此婆妈,欲言又止试试探探,假装不耐烦道:“你倒是想说什么你说啊”。
“此人,曾是右相门生,受其提携大恩,是右相的心腹”,暮墨卿道。
路晼晚听他讲完此人来历后方恍然大悟,心想暮墨卿定是因此有所顾忌,她虽不懂什么朝政却对朋党之说有些明白,就如同章氏的父亲一般,副使有罪连累正使,且当初皇上不过是拿副使做样整治正使罢了,而如今,右向心腹门生因贪腐被抄家,右相自然不能免其祸事,想到此处,路晼晚心中仿徨,他不是杀伐决断吗,今日这样小心试探,当真是为了自己?
“我曾答应过你不会卷进朝堂之事,这些事你不必叫我知道,更不必有所顾忌”,路晼晚双眸坚定坦诚,一时间暮墨卿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晼晚你当真....”
“不必说了,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只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路晼晚打断他说道
“你说,我定尽力而为”
“我要你无论如何保住我兄长路芸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