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坎城外,马车车厢内。
阿诺德看着光屏上不断闪动的光点,安静地等待着。
有一位哲人说过,战斗之前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一颗冷静的心,只有冷静地思考才能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中看穿本质。
虽然这位哲人最终为了一个女人死在了一次决斗中,但他的另一位哲人朋友却也说过,这并非是因为他失去了冷静,而是男人都应该有为了浪漫而献身的勇气。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贤者”属性的加持,阿诺德很难不保持冷静的思考能力。事实上,随着对“贤者”能力的进一步掌握,现在的他甚至能进行最多三重的并列思考。
这个能力让他在观赏戏剧的同时还能处理一些公务,并进行魔法的冥想修行。虽然常常会被薇娅和拉斐尔误会成都兰王又在偷懒,但是阿诺德一般也懒得向他们解释。
这绝对不是因为阿诺德真的在摸鱼。
阿诺德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有一队狼骑兵传来了情报。他神色一凛,在光屏上轻点了一下,一个小红点出现在了光屏的边缘。
“王上,怎么了?”
薇娅一直坐在阿诺德身边,见到这一幕,开口问道。
“有一队歌利亚骑兵冲着我们来了。”
阿诺德皱了皱眉,
“动作这么快,看来他们的眼线比我料想的还要恐怖。”
薇娅目光顿时一暗:
“王上,我们要不要调动附近的狼骑剿灭他们。”
“不,”阿诺德摇了摇头,“他们完美地避开了洛基原本设下的巡逻路线,要是我们现在就截杀他们,万一又被他们用那种莫名其妙的方法把消息传了出去,可能会引起那些躲在后面的人的警觉。”
“那王上的意思是?”
“先把他们放进来,等等再杀,”阿诺德右手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木椅的表面,“不过两百骑兵而已,调一支狼骑跟着就好。”
薇娅没有再问。阿诺德轻轻勾勒起一个术式,向一个骑兵队长下达了命令。很快,都兰的几队狼骑就迅速地调整了行军方向——
前排的两队狼骑悄悄地让开了一个口子,放那支歌利亚骑兵进入了都兰人的包围圈。而后排的一支狼骑兵,则开始悄无声息地向阿诺德商队的方向靠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商队前方的天空映上了美丽的绯红色,像被鲜血染红的河流,向世人炫耀它的美丽,又带着清高自赏的孤傲。
阿诺德的这支商队使用的马匹都来自都兰军方,平日都是用来运载军粮和建筑材料,行进速度自然不慢。
但是因为那些歌利亚俘虏逃亡的速度实在太慢了,所以阿诺德不得不压下了全军行动的速度。
毕竟指着人家做免费的向导,也只能迁就迁就他们了。
蓦地,最前方的那处光点剧烈地闪动了起来。阿诺德迅速地伸出手,在光屏上书写出一道符文。随后,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王上,那些歌利亚俘虏被他们的骑兵劫走了,需要继续跟着吗?”
“他们去了哪里?”
阿诺德平静地问道。
“他们接到那些俘虏后,就向南边去了,看样子是要进入密林。”
“那他们是从哪里出现的?”
“就在我现在的方向。”
阿诺德迅速地将那个光点的位置和代表歌利亚骑兵的那处小红点的轨迹比较了一下,然后轻笑了一声:
“喂喂,这些歌利亚人到底怎么回事?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受到了哪个组织的帮助,突然建立了这么难缠的情报网,但是不要拿自己的智力来类比我们啊!
那处密林的方向明显和那些骑兵出来的方向不一致,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老巢所在地?”
他忍着笑,对术式那头的人说:
“别管那些人了,泽拉图!有一支两百人的骑兵被我们骗了出来,我给你一个新的位置,你按照这些人的马蹄印,把他们的老巢给我揪出来!”
通话的那一头,泽拉图有些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轻而易举。”
关闭了通话,阿诺德对薇娅笑着说:
“幸好我们还留了一手。
这些歌利亚兽人,反应倒是比我们想的要快得多。可惜他们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拿自己的愚蠢来猜测我们的智慧。
他们难道以为,这种他们会上的当,我们也会上吗?”
“是。王上英明睿智,算无遗策,歌利亚人实在是可笑至极。”
阿诺德突然觉得薇娅有些反常。
他太了解薇娅了,这位自从他转生以来就陪伴在他身边的女骑士,一直都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美丽清冷的面庞上很少会有情感流露出来。
这也是他发现薇娅对微光湖外的花海表现出兴趣之后,在都兰的城堡周围种满了鲜花的原因。
然而在迎战歌利亚兽人时,这位女骑士却不止一次出现了一反常态的情绪波动。
阿诺德当然不会怀疑薇娅在畏惧。
这位女骑士一直陪伴在他身边,陪着他走过了凡诺夜宴的凶险,走过了白漫之战的惨烈,走过了都兰三年改革的日夜艰辛,走过了卡德尔会战的初露锋芒,他信任她胜过所有人。
留着薇娅在自己身边早已成为阿诺德的一个习惯。
刚刚来到阿斯兰特大陆时,因为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这位沉稳的女侍长让他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安全感,像是某种亲人般的依靠,这种感情远远胜过那位素未谋面的亲生妹妹。
后来,在接连不断的征战中,薇娅也始终守护在他身旁,不管面对的是一千人,一万人,还是多少人。也不管站在他们身旁的,还有多少人。
岁月流逝,人来人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阿诺德的王旗之下——多智明断的拉斐尔、行踪莫测的泽拉图、一人成军的克里奥佩特拉,还有洛基、艾尔文……
薇娅的光辉被众人掩盖了下去。在外人看来,她更多地成为了阿诺德的侍卫,对于那些并不了解薇娅实力的人来说,他们甚至认为她是一个花瓶。
然而,阿诺德和其他都兰的骨干都很清楚,帮助异想天开的阿诺德和缺乏实践经验的拉斐尔修改和落实一项项政策的她,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享有无数军功的她,在各大典礼场合将程序和礼仪处理得完美无缺的她,美得到底有多么惊心动魄。
无数个夜晚,当阿诺德从睡梦中醒来。打开房门,领主大厅的那盏孤灯,依旧微弱而倔强地亮着,不时在晚风中跳动、颤抖。
直到都兰的城堡竣工,那盏孤灯才暗淡了下去,这也仅仅是因为办公用的书房离阿诺德的寝室更远了些而已。
而对于阿诺德来说,大厅里的那盏孤灯,依旧闪烁在他梦境的一角,让他的夜晚能够安心入眠。
“薇娅,你的心情很不好。”
阿诺德轻抚着薇娅的脸颊,让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她那对微微颤动的碧色眼眸。
薇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阿诺德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她犹豫着,缓缓开口:
“王上……在我逃难到都兰,被您的父亲收留之前,歌利亚兽人袭击了我的村庄……”
“够了!”阿诺德打断了她,
“我很抱歉。”
“不……王上,我……”
阿诺德摸了摸薇娅的头,示意她安静下来,他不愿意她再回想起那段噩梦般的回忆。
随后,他转过身,在光屏上迅速地写下了一个术式:
“全军!加快作战进度,这次我们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