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树林里，一片寂静，有点灵性的妖兽都被吓跑了。

化神修士的威压肆虐扫荡，方圆百里再无一只活物。

一身黑袍的沈重玄脸色凝重，沉默地看着眼前一脸戾气的程玉珑，觉得自己以前确实是眼瞎了。

只要他多留心一下，多怀疑一下，或者多听守一师兄他们的话，就会发现她跟灵凤只是外貌相似而已。

徒具其表，内里根本不像。

可笑他，不知道被什么糊了眼又糊了心，一心把她当成灵凤转世。

看她一脸的不屑与嘲讽，恐怕没少在暗地里笑话他，笑他被她拿捏在手心里，被掌控了两百多年，指东打东，指西往西。

素羽真人被杀，他难辞其咎。

若非他当初在她面前提起过丹霞殿的事情，也不会惹得她眼红，嫉妒得想残杀素羽。

之后，徐家人找程家借法宝打伤穆素羽，那法宝程玉珑找他拿的，这因果也要一并算在他身上。

现在想想，他甚至被她有意套话，告诉过她不少隐秘。

比如，照邪镜的秘密，用天机门的遮天镜可以避过探查。

上次搜那个小女娃的魂，也是她挑唆的，当初守一师兄说的一点没错，他确实眼瞎心盲。

他实在是有罪，而且罪不可恕！

但是现在他不能死，他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你确定她会来？”

程玉珑盘腿坐在地上，手里玩弄着一缕头发，神色从容，闻言嗤笑道：“既然你听了我的话，把我劫出重刑牢，你以为还有退路吗？恐怕现在宗门已经发了通缉令，通缉你我二人，搞不好会见者格杀勿论。”

沈重玄沉默不语。

程玉珑冷哼一声，语带讥诮：“若说这世上有谁了解她，恐怕只有我了。我自懂事起就在尽力模仿她，熟悉她的一切，她的神态，她的想法，她遇事如何思量，她会如何对待你这枕边人……若不是之前不曾想到这一点，也不会栽在她手上。

“丹霞殿中暗中出手困住我的人，十有八九是她，只有她这么恨我。刑堂之中，出手暗算我的人，也可能是她。毒龙子说她的修为和神魂强大，除了她还会有谁？

“你遇见我时就笃定我是程灵凤转世，省了我一些心思编排故事来骗你，但总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会如此笃定。后来我暗中套话，你只说我给你留言，我怕露馅没敢多问，那时我就疑心她没死，甚至就在我周围，但总是找不到她的踪迹。”

沈重玄眼睛亮了亮。

程玉珑跟他一起多年，早已熟知他的所思所想，便嘲讽道：“你不要净想着好事，她既然没死，却又不愿意见你，任由你被我拿捏掌控两百多年，可见你早被她抛弃了。我没落着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见你，也只是想抓我回去而已。”

沈重玄突然站起身。

一道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地响起，瞬间就到了俩人面前。

遁光敛去，现出一位身穿红衣，容颜俊美的年轻男子，风姿俊雅，如果忽略他脸上邪魅放肆的笑容，甚至可以在修真界美男子排行榜上争一争前五位。

“沈重玄，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这一开口，却破坏了美男的气质，整个人都掉价了，如同坊间的无赖披着一张世家子的美男皮，内里改不掉低劣的出身一样。

沈重玄眯了眯眼：“你就是毒龙子？”

这个背后支持程玉珑害人的修士，令人有点意外。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来容貌，要么他在进阶化神时重塑身体和容貌，要么他自己施法易容过。

“是我。”

毒龙子无视他噬人的眼神，直接走到程玉珑身边，打量她一眼，忙伸手探脉，几息之后，皱眉道：“怎么回事？竟然被废了丹田！还是化神修士动的手？”

程玉珑脸上带笑，伸出纤纤玉手捶了他一拳，娇嗔道：“还不是你个死鬼，给的护身符没有一点儿用，你那个分身被人给暗算了。

沈重玄没想到她面对毒龙子时是这个样子，想起以前他和程玉珑相处的种种，心中恶心得不行，恨不得回到过去打自己两个耳光才好。

此时此刻，他终于彻底明白，当时在刑堂那些同情又怜悯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程玉珑说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颤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毒龙子勾起唇角，反问道：“不是你传讯让我过来的吗？”

“不好，我们中计了。我没传讯给你。”

程玉珑脸色惨白，焦急地道：“我们快走！”

毒龙子见她神情急迫，也心知不妙，忙带着程玉珑施展血雾化形遁术。

沈重玄气极反笑：“还想逃？！”

这俩人简直视他若无物，说走就走，他作为化神修士的尊严都被这俩人给践踏没了。

他出手如电，一掌击向毒龙子的红色毒雾，这一掌裹挟着雷霆之力，将正要成形的红色毒雾瞬间驱散。

毒龙子似乎知道他有这一招，在他出招之时反手一掌对击，瞬间灵气暴动，天地变色，乌云压顶，飞沙走石，成片的树木与山石瞬间化成了齑粉。

化神境界的修士轻易不动手，动手则惊天动地，移山倒海。

程玉珑焦急地催促道：“不要纠缠，我们快走。”

毒龙子借着对掌之力，带着程玉珑脚踩一艘黑色灵舟迅速飞遁向高空。

却原来，之前的血雾化形遁术只是虚晃一招，目的是引出他的一掌借力飞遁。

沈重玄脸色一黑，紧跟着连绵几掌击向灵舟，但都被毒龙子一一化解。

他有些意外，知道自己轻敌了。

这些年他的修为停滞不前，一直处在化神初期圆满，始终不能进阶，明显不敌成名已久的毒龙子。

况且他的底细可能早就被程玉珑暗中卖给了毒龙子，他一定知晓他的出招路数，才这么轻易脱身。

正当他祭出本命法宝想追击时，毒龙子却带着灵舟摔了下来，他脸色惨白，捂着胸口踉跄着站了起来，似乎被人伏击所伤，左右脸上还有两个对称的巴掌印。

沈重玄十分诧异，以毒龙子的手段，居然一招未出，就被打成了重伤，且毫无反抗之力。

而程玉珑已是凡人之身，毒龙子自顾不暇，并未伸手护她，却也并未摔死，只摔了个鼻青脸肿，倒地不起。

他瞬间明了。

“是你吗？”

“是我。”

一道飘逸的身影落下来，站在了沈重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