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不觉得,苏鉴此人有些奇怪吗?”
霍青桑送完酒菜,客套了几句匆匆回房,林戎梅手底下正在看地图,闻言倒是笑了。
霍青桑精神一震,一拳轻轻落在桌子上,“果然有蹊跷。”
“还算有些长进。”林戎梅收了地图。
“将军,公主的事,会不会是他干的。”霍青桑问。
林戎梅笃定道:“不会,公主多半是四皇子或者六皇子动的手,看来未央城的局势比我想的更加复杂。”
“至于这个苏鉴……”林戎梅一顿,“虽然不知道他有何目的,但我猜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你先见到他的,你仔细想想,有没有漏了哪些细节,尤其是你的身份,或者西府的背景。”
霍青桑的脑子里嗡然出现了自己在客栈后院自言自语的那些话,但是霍青桑还是不愿意联想什么,自己的身份哪儿就那么巧被人知道了,说白了,他的名头可比林戎梅差多了,少有人关心霍将军之子,况且当时苏鉴从墙上掉下来,“那么远应该听不到吧。”
霍青桑低声自言自语,林戎梅问道:“什么?”
霍青桑摇头,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不会错的,尤其他打心底里不愿意将军知道自己有柔软的一面。
“没什么,将军,那我们接下来,需要对苏鉴做些什么吗?把他绑了?”
林戎梅思索了一会儿,也无从下手,此时窗外一声响动,林戎梅迅速查探,就见窗框上一只红玉雕花尾的飞镖,扎实了一张绢布。
霍青桑皱眉,翻身出了客栈,四处查探了一圈回来,颇有挫败感。
“没找到。”
“无妨。”林戎梅合上窗扇,取下飞镖,坐下展开绢布,却是一惊。
“怎么了。”霍青桑立刻上前,凑近了也一脸惊讶:“这是公主的字,怎么会这样。”
绢布上整齐书道:“离音,事发突然,其中曲折难以书表,我与清塘安好,不必挂念,未央城见。”
字体不疾不徐,显然不是在慌乱之下写的,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短短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霍青桑费解。
“公主叫我离音。”林戎梅提笔,在绢布中圈出了几个字,一边拆解,一边缓缓道:“字是公主的不错,不过她叫我离音,证明两件事。”
“其一,公主写着绢布时,有人在旁边盯着,她不敢叫我戎梅。”
“其二,公主有弦外之音。”
林戎梅话音刚落,霍青桑就看到她手底下成了四个字,“四皇子。”
“果真是他。”
霍青桑愤然道:“他这样行事,不怕老皇帝发怒吗?”
“那个老头不是什么明君,北岳几个皇子中,他唯奸佞小人是用,不过四皇子敢如此行事,一定是想好了对策,公主活着被他控制远比被他杀了更加有用。”
“公主会不会有危险。”霍青桑担忧道,恨不得直接杀去未央城。
“不会,”林戎梅毫不犹豫道:“公主智计无双,不是泛泛之辈可以相提并论的,而且花清塘在她身边,再者——”林戎梅拿起那么红玉雕花尾的飞镖道:“有人肯为公主传信,而且用的是红玉雕花尾的飞镖,这是提示,青桑,你去问问肖老板,这种红玉雕花尾的飞镖是什么来历。”
“是。”
霍青桑有了头绪,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事情办得很漂亮,刚刚入夜,肖文就遣了伙计送酒。
林戎梅从酒坛中摸出一根竹哨子,从里面抽出了字条,浸入水中,上面的字才显现出来。
林戎梅看完便焚了字条,霍青桑眼巴巴看着:“将军,说什么了。”
“肖文说,红玉雕花尾的飞镖,是未央城里无名巷的一群高手,听说那个地方有些特殊,得我们去了才能明白。”
“说了半天,还是得去未央城呗,将军,我看我们也别耽搁了,明日一早我们早早起程。”
林戎梅知道眼下势单力薄,做什么都急不得,只是应了声思量对策。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早,苏鉴就准备好了早饭,相处几天下来,苏鉴对林戎梅和霍青桑可以说是照顾的十分周到,林戎梅和霍青桑也心照不宣,知道对方不简单。
岳楚律心中苦笑,知道这两人还不能确定自己是敌是友,估计心中还在各种猜测,不过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皇子,都这样了,怪委屈的。
岳楚律此时还不知道红玉雕花尾飞镖的事,只从朱九的只言片语中,猜测肖文在紫鹤关多年背后的势力极有可能就是西府之人,且与林戎梅有关。
岳楚律见过肖文,知晓一些他的事情,能让肖文为其效力,必定不是普通人。
岳楚律见过霍青桑的通关文书,白捷也告诉过他,霍青桑身上有西府军中的令牌,岳楚律对霍青桑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
那么林戎梅呢,岳楚律心中沉沉,瞧着霍青桑对林戎梅如此恭敬,恐怕不只是因为林相和霍将军之间的渊源。
岳楚律已经决定要夺回兵权,也注意着朝中动向,兰宁寺那边薛大人粉饰太平,白捷在军中行事方便,也来回布置了人手盯着四皇子和六皇子,还有西府和亲之事。
早饭过后,趁牵马的功夫,岳楚律从朱九处得来消息,西府公主及和亲一行人出了意外,北岳朝中对此事的态度颇有争议,一方面有人认为这是西府大氏国的阴谋,一方面又有朝臣认为,这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为了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而故意为之。
朱九一脸的黑髯,扮作喂马的伙计,低声道:“殿下,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探查过了,前日被四皇子的人掳走的那两位中,正是西府大氏国的公主,西图颂儿。”
“西图颂儿!”岳楚律一惊,难怪觉得哪里不对,霍颂儿,岳楚律心中有些焦躁,早该想到的。
“不过有无名巷的那些高手护着,四皇子应该暂时不会怎么样,他们为何出手,这属下就不知了。”
朱九不宜久留,岳楚律牵着马到客栈门口,远远看到了林戎梅,林戎梅一身黑色的布衣,身形消瘦,在风中却有几分挺拔的意味,岳楚律心中五味杂陈。
既然霍颂儿是西图颂儿,结合种种,那么林戎梅必然就是西图离音了。
苏鉴和林戎梅不认识。
但岳楚律和西图离音却是交过手的。
岳楚律在北岳军中多年,战无不胜,遇到的对手并不多,但西图离音就是一个,北岳虽与西府大氏国交好多年,但两军换防时,大小的摩擦都有过,西图离音的霹雳手段岳楚律虽未亲身领教,却是从两人军务的间接交手中,早已深有体会。
四两拨千斤,稳压军心,西图离音霹雳手段,西府南域北岳绒盟谁人不知,也因为如此,她为人忌惮,摄政王西图选才能轻易联合各方势力,对付这西府第一女剑客,饶是如此,若非西府小王爷被控制,为了公主,她绝不会低头。
谁承想,这样一个奇女子,竟然是北岳罪臣之女,是一个早就被流放,体弱多病的相府千金。
世上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西图离音就是林戎梅,林戎梅竟成了西图离音。
岳楚律从知道林戎梅还活着时,沉寂的心已经开始浮动,可林戎梅究竟如何成了西图离音。
她心中可有恨,又可还记得我,记得我们在南域的事。岳楚律有些心痛,他早已做了许多猜测,无论林戎梅这么多年经历了什么,无论她是否执着翻案,他都是愿意助她林家洗清冤屈的。
可眼前这情形,他怕了,他知道,一个人恨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林戎梅成了西府都护女上将,是否也意味着,她对北岳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岳楚律闭眼,深深吸气,片刻后,眼前淡然,又成了苏鉴。
林戎梅转头,在和煦的日光下回头看他:“苏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来了。”
岳楚律应声缓缓而去,步履沉沉,似乎真相就在他面前,近在咫尺,却让他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