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间的天，阴晴难测。被群山半围的大丰县还是那么安静清闲。

“表姐，你快看看他！”

芳芳的叫喊很快打破这份安静，她在原地跺脚，对这人已经无可奈何了。

“你俩能不能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发生惨案了。”

李晓依斜挎着个包出来，两眼直接无视他俩。

“喂，你出去吗？”看她换了身衣服，头发还绑了个小丸子，陈悉南下意识以为她又要去相亲了。

“我和表姐要去进货。你让开点，别挡着车出来。”

“进货？”陈悉南一伸手把芳芳赶到旁边，追着李晓依，“我也要去！”

“坐不了那么多人。”芳芳扯住他，“你又不知道买菜进货，去凑什么热闹。”

“唔唔。”李晓依开着车出来，两人赶紧闪到一边，“你要去也行，只能坐后面。”

“开、开、开这车……”陈悉南目光从车前头移到后面的空车斗里，那里还有菜叶干后粘住的痕迹。

进货的电动小三轮，他敢坐吗？而且还是坐放菜的斗里？

“要不开你的两百万去？要不你别去？”

开豪车买菜只有你想得出！李悉南犹豫再三，就在芳芳要坐到李晓依身边时，他长腿一迈先她一步坐好。

“表姐，他要去我就不去！”

“你确定要去？”李晓依特意盯了眼他换上洗净的修身西装，这样子像是去农贸市场进货的吗？

“赶紧走吧，我这是对你日常工作的考察，看你以后能不能适应更繁杂的内容。”

你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李晓依收回视线，“坐好，走了。”

农贸市场在邻县相交处，有近三十里，两人骑着电动小三轮一路吹着清风，享着阳光倒还有些野外游玩的感觉。

只是到了农贸市场陈悉南就很不自在了，跟在一个女人身后还得耐着性子看她为了一、两角钱讨价还价个半天。

“够了吧？”

李晓依很自然地把菜袋子交到他手中，两手提满红色蓝色塑料袋的他感觉自己是个廉价劳动力，很不爽。

“不亲力亲为是没法体察民情的，这是为了你好。”李晓依欢快地又给了他一袋子油腻的肥肠提着。

哼！她也要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买完菜往回走，陈悉南要骑车，想体验下别样感觉。可来时的顺风顺水这时就有些迟缓而笨重了。

“这车不会没电吧？”陈悉南加大电量都感觉速度在变慢。

“要你别跟来，偏要来，你这么重能跑得快！”

原想着只剩两天时间了，这人走了就不会再搞什么事出来，可他偏不按着构想走。一阵山风刮来丝丝的水汽，李晓依摸了下额头，“不会吧，好像要下雨了。”

“你别乌鸦嘴好不好，那边不是还有太阳嘛。”陈悉南顺势一瞧，脸色也和李晓依一样沉了下来。

刚刚还在山头飘移的阳光逐渐黯淡，远处的浓云快速翻滚前行，且越来越暗。

“这什么鬼天气，说变就变？”

“快点！”感觉不好的李晓依拍着他手臂催促，“以前这个天气这个地方老出雷电伤人的事，趁着还没打雷闪电，快点……”

“唰！”

“啊~”

话还没完，李晓依脸色就变得难看了，旁边的陈悉南瞪着眼，抖开突然抱住他手的人，“你赶紧闭嘴！”

“刚才闪电，吓了我一跳。”李晓依就不信自己嘴这么灵了。平常她去市场进货就没遇到过风雨雷电一起来的情况。

现在倒好，风势渐强的同时水汽直接成雨点了，厚厚的云层跟发黑的棉被一样罩在头顶，时不时有丝线一样的闪电在云层穿梭。

陈悉南也不和她开玩笑了，电量加到最大，可回去的路上上坡多，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来时的速度。

“要不去躲躲？”看样子有一场雷阵暴雨的架势。李晓依两眼望去就没看见附近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有什么可以遮的东西没？”陈悉南看她沾着雨水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脸也刮得白中透青。

“只有块盖车子的塑料布。”

陈悉南马上一只手脱衣，李晓依立即制止他，“不用了，我不冷。要不我把塑料布拿出来遮一下。”

“这风太大了，遮不住的。你还是把衣服披在头上。”陈悉南不由分说脱下衣服罩在她头上，他身上的衬衣很快就淋湿，“雨越来越大了，你干脆躲我身后好些。”

他额前的碎发全湿哒哒的垂下来，有几缕长的还把他眼睛挡住。李晓依下意识伸手一拂，手指挨到他的皮肤，感觉和自己手指的温度一样冰。

“赶紧穿上，你感冒才好。”李晓依把衣服一把披他身上，拢紧，“下来，我拿塑料布，不然我们都……”

“担心！”

李晓依脚刚落地就是一滑，陈悉南立即伸手拉她。

雨中的路泥泞湿滑，两人扯在一块摔倒。

“轰~”

巨响在他俩头顶炸开，瓢泼大雨中两人眼中山石滚滚下坠。陈悉南首先反应过来，拉着李晓依往一旁一闪。

“啊。”闷闷的一声落在李晓依耳边，陈悉南眉头一皱又拖着她躲开两米。

“哗哗，哗哗。”

雨中低沉滚动的声响比电闪雷鸣还可怕。陈悉南抬头，山坡上的碎石跟天女散花一样落下来。

李晓依从他肩膀处看到，眼瞪得比铜铃还大，“石、石头……”

眼前一黑，温热的呼吸在她脖子边轻轻缠绕。她后脑枕着陈悉南的手臂，整个人被覆盖在他身下。

雨水浸透已经全湿的衣服，凉意从后背袭来，身上的人却把丝丝的温暖传到她全身。

内心慌乱的李晓依想抬头，陈悉南死死抱住她，低沉有力的声音穿透她耳膜。“别乱动，我后肩膀被砸了。”

“……你疯了？！”为什么要帮我挡碎石啊？李晓依手伸到他后背，根本不敢触碰他肩膀，“严不严重？”

陈悉南慢慢抬头，脸上挂着一抹钝痛的笑意，眼里却闪亮发光，“还好有知觉能动，就是痛。”

山坡动静渐渐细微，两人赶紧起来，身侧几块尖锐的石头让两人心里一凉。

“好险！”

“是啊，你还不好好谢谢我，哎呦！”李晓依立即扶着他，这才看清他头脸沾满泥水，身上尽是泥泞。

好好的贵公子变成这样，她心里忽地很感动。

“你是不是傻了？看见头上掉石头你还趴在地上，不知道跑啊？”

陈悉南慢慢走到车边，看到车没事，捂着一边肩膀回眸，“那时候人都懵了，跑什么？只想着别让你脑袋受伤就行了。”

李晓依：“……”

他好大一个白眼送给她，“你本来就傻，要是被砸得更傻了怎么办？”

“陈悉南，你会被砸死的！”

虽然还是不改嘴欠的毛病，但李晓依总觉得身上还保留着他的温度，身心都暖暖的。对他又是心庝又是叹息。

“所以我不能死，也不能让你出一点事，”他坐到落满土块的车上，“我还要助你梦想成真的。好了，回去的路就要拜托你了。”他半抬起受伤的手臂摇摇。

你就这么想跟自己合作？李晓依上车，“我怀疑你就是为了吃才做这么蠢的事的。我有手脚难道不会跑？”

要是他知道刚才为什么要替她挡着就好了。陈悉南肩膀痛，身子萎缩着靠在李晓依身上，轻声喃喃：“你这么傻，跑得掉？”

“石头真应该砸你脑袋上……”

“别说了，我痛！”

听她说，想想都后怕，他怎么就一下脑袋抽筋了。

李晓依闭嘴偏头一看，他脸色虚白，微阖着眼帘靠在她肩头，棱角分明的五官因痛感而更加立体，还有几分虚弱和淳朴偷偷绽开。

李晓依看后，心里怪怪的，甚至被他这种弱势激生了你硬要如此我就答应好了的想法。

李晓依莫名红了脸，“……好吧。

陈悉南脑子混沌道：“啊，你说什么？快到了吗？我肚子了。”

算了，当她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