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渐小的雨幕,在此刻又加大声势,宛若疾风骤雨,擂鼓冲锋般落在回歌镇上。
酒家最上层依旧亮着灯光,程路披着一件羊绒大衣,显得很破旧,喝着茶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雨势,“秋雨季,这走镖难咯。”
按照原主的记忆,秋末冬初,是走镖的最后时间,一旦进入冬季,走镖人也会停止走镖,道路积雪覆盖,比之雨天更为险峻。
“有了酒家,小郎君还能顾上你那天涯镖局?”
信娘拿着贵妃梳,一边打理秀发,一边在对面落座,自顾自的倒了两杯花茶。“一日是走镖人,终生为走镖人。”
程路嘀咕了一句,主要是自己就只有镖神身份,又不是什么别的,“对了,那花娘的人皮,从何而来?”
那种看着别扭的美,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整容脸一样,不过技巧高深,寻常人倒是看不出。
但也绝非自然美。
“你也说了人皮,自然是从人身上而来。”
程路语塞,认真看着信娘,能不能聊天了还?
信娘嫣然一笑,走入里屋,手里拿着两卷昂书,程路惊讶了一下,昂书这东西,可很金贵,不惧水火,刀剑难伤。
昂书扑在桌案上,一副画面映入眼中,程路眉头微皱,这些文字,他一个不认识!
“此乃前朝旧书,记录的是当年的一件奇闻异事。”
“道来听听。”
程路兴趣很大,前朝旧书,怎么也得有五百年的沉淀,古董啊。
“图上所言,前朝有一道门坤道,因与武夫相恋,在其孕期,丈夫同狐狸精勾搭,惨遭抛弃,坤道含泪离去,
武夫与那狐狸精苟且,好不快活,然而不到一年,武夫一家十五口尽数伏诛,死状凄惨,脸全部消失,
而狐狸精仓皇逃回山中,不久之后,人们发现,武夫的脸出现在了一只狗身上,活灵活现,浑然天成,
依次出现的,还有武夫一家人的脸,出现在各种畜生身上,
此事惊动了当时的道门天宗,天宗道首亲自出手,将坤道捕捉,谁知其已成疯子,这换脸之法,正是其用手中针线所致,
坤道开了个先河,此后,这针线不知何故从天宗遗失,此后,江湖上出现了许多披着人皮的妖,
至今五百载,再无人能找寻到那针线的下落。”
听着玄奇的故事,很简单的被抛弃再反杀,就是这手段,骇人听闻了些。
程路承认他起鸡皮疙瘩了,这把人脸弄到狗身上,然后狗被宰杀,痛苦的却是那张脸,“啧,畸形的报复。”
“花精的花粉中,有一类致幻花粉,长时间吸食着,会产生幻觉,我想那花精交合,当靠的此毒。”
程路张了张嘴,没法接话了,记得没错,那人皮下是那黏黏的糊糊,“那糊糊又是何物?”
“人的唾液、体液、各类动物昆虫的液体聚合而成的保护膜,那花精乃是七佛花成精,这种话很稀有,
却也稚嫩,它想修行,不得不吸食男子精气,保护膜能保护它本体不受到侵害。”
信娘说着,将桌案上的黑色箱子打开,露出里面七彩花粉,“七佛花最大用途,不是治人,而是用毒?”
“信娘的红花手,要用到毒?”
程路张着嘴,终究还是闭上,心里苦恼,又心直口快了。
原主的经验告诉他,不要随便去探听别人所学,因为那都是最隐秘的东西。
信娘嫣然一笑,右手臂化为通红,其上流漏着诡异纹路,美眸盼兮,“不错,妾身这红花手,想要再进一步,需得七佛花相助。”
“行,以后我不惹你了。”程路起身拱手。
这用毒的信娘跟不用毒的信娘,可是两码事,前者招式虽然诡异,但还行,起码还在打击面层次,但一旦用毒,这立马变成微观层次。
打个屁啊。
防都难防。
心里感慨,信娘告诉自己她的绝学,不正是信任自己的表现,思索许久,才道,“那祝信娘早日神功大成,我也该走了。”
“清水县吗?”
信娘眼眸中闪烁出异色,这才继续道,“小郎君若是不急,等雨停再回去也可。”
“不了,明天启程,在我回来前,信娘切莫闭关,不然酒家无人管着,得亏损多少?”
程路老气横秋的说了一句,离开信娘房间,关上房门那一刻,叹了口气,终究,他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信娘看着桌案上仅剩下的半碗花茶出神,“他好像变的更有主见了,也好像没变,行事鲁莽了些,但不知为何,精气神却很饱满。”
“罢了。”
看着七佛花粉出神。
次日,程路早早用过早食,穿上蓑衣,背弓悬刀,背着油布包着的小木箱子,固定在马屁股上,牵出马儿,翻身上马,哒哒哒往西北而去。
不出半个时辰,已然又一次进入山道中,道路泥泞难行,坐在马背上无比颠簸,特别是没有马镫,这是最痛苦的事情。
细雨在午时化为了细雨,不再如那急行军般坠地,兴许是累了,这下了几天的雨,在午后开始停歇。
“啧,这雨之大,恐怕清水县又得犯洪涝了。”
坐在马匹上,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两块鸡蛋饼,就着水吃,馒头程路是不敢带了,那玩意,没几天就硬邦邦跟石头似的。
还是大饼好,那怕冷却了,放火上烤烤,终究能软化暖和起来。
一路遇到不少鹿、豪猪等动物,甚至两次遇到狼群,夜晚便扛着马奔到树上休整,白日便下来赶路。
七日后。
程路显得狼狈些,胡子拉碴都没打理,身上的蓑衣却是长了一层浅浅绿油油的植被,看着面前的拦路虎,不,是烂路河。
记忆中这不到十丈宽的河流,此刻却是达到了三十余丈宽,河流湍急,拍打岸边,那独木支撑的小桥,早已被清水河掩盖摧毁。
“马呀马,咱们要怎么过河呢?”
程路嘀咕,风大浪急,别说船家,那是连飞鸟都不见一只,这河水,就是在清水河上混了一辈子的船家,也不敢贸然出航。
扑。
清水河面陡然扬起一尾如蒲扇般的尾巴,拍打水面,又沉入浑浊的河水中。
“得勒,咱们在此等吧。”
没船家,就是因为涨水时,那些睡觉的东西,都会出来的活动,正如眼前清水河中的妖,记忆中,这些不能称之为妖,更像是巨型生物。
程路是这么定义的,在他眼里,妖应该是如同虎妖或者花精那般,前者强的过分,后者诡异到令人犯恶心。
“谁!”
程路闪电般弯弓搭箭,对准身后山坡上的某处草丛,眯了眯眼,刚刚那边却是闪过一丝危险气息,崩,弓弦震颤,‘砰。’
山坡上的岩石一下爆开,碎石纷飞,两道披着野猪皮的身影从草丛里窜起,程路不敢大意,弯弓戒备。
以气机附着在箭矢上,再有这千斤之力,人形自走床弩!
程路戒备着,一边心里思索,他穿越前因为开发游戏,看过类似的实验视频,三十五石左右的床弩,在百米范围内的箭,足以穿石裂碑。
绝不是电视剧上那种看似有用,实则一点用处没有的床弩,真正的床弩,应当是用在攻城之上,穿透城门才对。
这一箭,能达到三十石左右的床弩威力。
一人开一城,程路想起江湖上流传的,更强的武夫,能一人开一城的传言,看来绝非空穴来风。
披着野猪皮的人站了起来,手中同样持制作精良的弩,老者泛白的胡子,浑浊眼睛一亮,“程镖头!”
程路一愣,这人的语气,怎地认识自己?
看着两只野猪,不,准确的说是披着野猪皮的人下山,主要是在草丛里奔走,太像野猪了,落到山道上,程路才看清。
是一老者跟一名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搜索了一下记忆,眼前的老者姓张,山里的老猎户,八品武夫,当年天涯镖局初创,
张猎户还送来两只白狐当贺礼,至于身旁的少年,原主没有太多记忆,“张猎户,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
“是啊。”张猎户也是老脸皮了,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指着一旁的少年,“这我徒弟。”
程路笑着从怀里拿出竹简便丢了过去,“小小诚意,不成敬意。”
没去问张猎户没事藏山上干嘛,懂的都懂,这要不是看自己是认识的,这家伙恐怕就要化身绿林好汉了。
人人皆能当绿林,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但一般绿林不劫掠本地人士,专门抢外地的。
“呀。”张猎户眼前一亮,手里的竹简差点掉地上,三两步跑到距离程路两丈的地方,“程镖头,这太贵重了!”
看着程路的眼神中充满责备,人老成精,这怀璧其罪的道理,张猎户可是深有体会,这程镖头,捧杀自己啊。
“拿吧,当还礼了。”程路笑了下,补充道,“来路很正,无人会查。”
记得天涯镖局初创,来的人没几个,张猎户是给足了面子的,看向泛滥的清水河,“张猎户,河中巨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