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落在瓦片上。
县城里大多数陷入黑暗中,亮着的几处,非富即贵。
一行五人,身着夜行衣,踩踏在屋舍之上,声音几近细不可闻,为首之人晃了晃手,三人俯身掀开瓦片,两人戒备看着四周。
“砰。”
陡然间,一抹寒光破开瓦舍,刀锋刺穿正要看向里间的黑衣人的脖子,鲜血如柱喷出,夹杂着雨水落在瓦片之上,接着瓦片裂开,一人从瓦片下冲上。
“敌…。”
旁边黑衣人还未喊出话来,一拳便轰来,他只觉得气机浑厚,下一刻整个人都懵的,只觉得砸自己脸上的不是拳头,而是一面墙!
“夜上房梁,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程路收刀而立,雨水将刀锋上的血液洗刷滴落,看着面前三人,黑衣人,倒是符合形象,梁上君子吗?
“呵,反应倒是不错,不愧是程镖头。”
为首黑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粗狂,话语落下抽出背后长刀,雨滴被无形之风吹散,程路弯身后仰,双腿仿佛定格在原地。
寒光乍现,黑衣人的长刀已经竖在一侧,红芒亮起,火星一闪而逝,刀很快,但在两个人眼里,却很慢。
“阁下不是梁上君子,莫非是?”程路看了眼自己刀上的缺口,这人武艺不差,应当与自己同层次。
黑衣人看了眼自己的长刀,一指微动,两旁的黑衣人脚一用力,两柄飞索抛出,身形纵之间破开酒楼墙壁,突进内部。
为首黑衣人抓着长刀,刀意如芒,一下劈出!
程路抽刀挥舞,火星炸响!
长刀劈在刀侧,千斤力彼此角着,程路气机翻腾如海,黑衣人双手压刀柄,气机力势皆压在长刀上。
气机汇聚,轰的一声。
屋顶全面塌陷向内,着力一顿,程路抽出弓,箭矢上弦,对着左右便是两箭射出,一竿箭穿破墙壁,正中欲要挥刀的黑衣人的胸膛。
另一根箭矢正中黑衣人的手,少女抽出枕头下的匕首,银牙紧咬将匕首插进面前黑衣人脑子里。
砰。
程路腰下意识往上移,龇牙咧嘴,立马翻身,长刀雪白的刀身反射着寒芒晃过他的眼睛,地砖破裂。
大口喘息赶忙起身,程路双手握刀,步伐有些不稳,黑衣人抽出长刀,满脸戒备。
这程镖头,倒是比传闻中强一些,在自己手下支撑三十刀还未死,“能同时兼顾杀人,不错,你若效力,说不得会成为我的绊脚石。”
程路笑了一下,这人刀锋极快,走的是快刀路子,非自己这打广的三十六路刀法能比拟,说白了,对方的刀法,比自己的强。
三十六路刀法虽然杂,但起码能成刀法,没有大的限制,同样没有大的爆发,反倒是方便了程路,能灵活运用。
二人彼此绕着圈,黑衣人知晓自己擅什么,以长刀聚力,一刀破之,是他所长,而眼前的程镖头,刀法多变,难以一刀斩他。
程路知道自己的弊端跟长处,更不敢主动动手,一步错,步步错。
角着许久,黑衣人步伐一动,整个人如残影飞扑而出,欲要挥舞的长刀放下,看着在柱子之间来回踏的程镖头,上了屋顶。
提气起身跟上,程路再一次被大雨淋湿,看也不看,扭头就往另一处屋顶而去,黑衣人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瓦舍破裂声在雨中很响,数道气息从城内屋舍间激荡而起,两片瓦砾飞来,正中程路肩膀,力之强,差点整个人失去重心。
蹲坐在屋舍上,程路喘息,狰狞笑着,“既然不让我走,那便要这朱家人陪葬!”
一股气息充斥雨幕中,落在程路周身的雨滴凭空变得更碎,黑衣人刚落在屋舍上,便听到程路这话,招手摇头,“不!”
轰!
程路脚下的屋舍忽然倒塌,无形之气宛若看不见的重量,将屋舍压成了废墟,黑衣人抽刀,刀光炸现,直直而来。
程路没去挡,他挡不住这刀光,任由如白息的刀光劈烂身上的衣物,破开血肉,鲜血洒落,塔下院子内响起整天锣声。
程路待那刀光散尽,以气机运转,摧古拉朽之力横扫而出,空气略微虚晃,这股虚晃推中不远处的主屋,主屋随之崩裂倒塌。
惨叫声,狗吠声,朱家乱成一片!
黑衣人长刀收敛,气息弱了几分,看着衣衫不整,浑身是伤的程镖头,这人横练功夫之强,挡住了自己必死一击。
看了眼慌乱的朱家人,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他杀不死这人,朱老爷的算盘落空了。
黑衣人持刀而立,看着如疯魔般的家伙,在雨幕中,肆意用气机横推一座又一座屋舍,额角泌出汗水。
这镖头的气机浑厚,令他错愕!
“该死的朱家,这那是什么小镖头,分明是不知哪个门派的年轻子弟,该死的东西。”
黑衣人低声自言,起身飞跃,却是往城外而去。
程路宛若疯子一样,雨滴落在他身上,伤口很痛,鲜血不要钱似的流下来,朱家武夫早已聚集,但看着程路这幅疯魔般的姿态,愣是不敢上前。
轰。
又是一座房屋倒塌,掩盖了婴孩哭啼声,程路弯刀而立,他感到那道气息远去,他不是这人对手,更不知他为何离去。
但管不到,他只知道,朱家既要杀自己,那自己就屠他满门!
“老子不会什么刀法!
打不过你!
没关系!
老子委曲求全,只为保全镖局,你奸商本态,没关系!
老子以宝物抵消,你不放我走,好,老子成全你!
今日,屠你满门!”
程路仰天咆哮,气机不要钱一样汇聚双掌之间,头顶一片虚晃,在普通人看来,他们只看到了一片晃动看不见的力量。
但在武夫眼中,他们感到背脊发凉,这人,真的是八品?
这样的气机浑厚,说是七品也不为过!
他们不想上前,虽是客卿,但没必要为朱家,得罪一个疑似七品的高手。
轰。
这股磅礴气机轰在屋舍上,房梁断裂,顿时倒塌,埋没了一些运气差的朱家下人。
婴孩啼哭,朱家人掩面而泣,别人不知,他们却是知晓,那倒塌的屋舍,住着的都是主家人。
程路推了好久,直至天光渐明,他才颓然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眼前虚晃,奋力起身,拉着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暮雨终究是停了下来,好似在诉说着朱家人一夜的恐惧。
朱家人尽数退后,不管阻拦此人去路。
这那是人,分明是妖才对!
一人之力,横推朱家!
他们不知道老爷怎么得罪了这样的江湖好手,但现在,也无需去问了。
朱家养的客卿,无人敢动手,那人走一步,他们便退一步,直至边缘,终究是一位刚过成人礼的青年武夫忍不住,一步踏出,拦在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缓慢抬起刀,动作很慢,但那股压抑的气息,却令人难以企及,年轻武夫感到呼吸困难,这样的感觉,他曾经感觉到过。
那是去年,在楚州城,亲自看那位狂刀门门主演武,“朋友,我不拦你,只是有一疑惑,想请朋友解开。”
程路的手顿了一下,看了眼四周的废墟,这是朱家?
他的念头只有一个,死,也要拉着朱家陪葬!
“何事?”
“朋友已经斩了朱老爷及其夫人子嗣,何必再斩,朋友修为虽强,却也不是没有能治得了朋友的高手。”
程路看着青年武夫,他听到了什么?
往前走了几步,远处围观的人仿佛疯了一样快步后退,连带着青年武夫下意识的都想跑,这威势,仿佛被凶兽盯着般,站立难安。
“你…再说一遍。”
声音低沉沙哑,很难听,青年武夫强自呼吸一口气,“昨晚,朋友推到朱家,朱老爷夫妇来不及逃出,被屋舍砸死,
朱公子,正在夜读,还未反应,便被淹没,妻儿皆死,直至此刻,朱老爷尸体已经挖出,声息全无,
不过是朱老爷贪恋朋友财物,非举家得罪,何必屠人满门!”
四周的朱家人怔怔后退,他们很怒,但在这人面前,他们敢怒不敢言。
被吓破了胆色,青年武夫说完,才觉得面前之人愈发可怕,有些后悔,若不是念及朱家昔日之恩,他是决然不会参与此事,想起朱家的恩情,脸色坚定了些。
“你想拦我?”程路很累,浑身都累,刀锋指着青年武夫,对方九品,他不放在眼里。
昨晚,他头一回明白,自己的刀法没用。
打不过那人。
他知道那人是朱老爷派来的。
他武功不如人,只能横!
看谁狠!
谁怕谁输!
他自信,那人不是朱家人,要么雇佣,要么请来的,他不会为朱家,去强战一个向死而生之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某自知不是朋友对手,若朋友非要屠朱家满门,先斩吾。”
血水顺着矮坡流落一旁的排水渠,又因被堵住,流入废墟当中,青年武夫看着自己缺了一段的胸口,眼中露出一份无奈,似是懊恼自己多嘴。
“啊…。”
随着青年武夫的尸体倒下,
人群四散开,连同那几个一直看着的八品武夫眉头紧皱,手不自觉的放在腰间的兵器上。
这人,太残暴了。
不过是说个明白而已,何故如此!
“朱家人,死。”
程路大口喘息,他赌对了,眼前之人虚晃起来,浑身疲软。
“哐当。”
一声脆响,令在场之人都浑身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