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路半推半就的让女子帮忙换药,明明是很简单的活。
就是那块布沾上木桶里的药液,再擦拭在身上,他虽然伤的很重,但还没有达到那种擦药都要人来的地步。
然而灵姑娘却坦言‘你乃病患,要病患自动,要自己这医师何用?’
姑娘全名灵秀,倒是颇为贴切,从灵秀嘴中,此处位于木王谷,她与老师在此研学,忽一日有人求教,便成了这般。
“你这伤势倒也严重,刀锋劈过肌肤,入肉三分,若是伤及骨骼,师傅也没救。”
灵秀说着,一边换了一块布,沾上药液,抹在程路背上,“你经脉三处断裂,想来是你运功时强行提升,
气息平日虽温和,但过刚对自身也是害处,
你也是命大,听闻小蔡言,你一人摧屋毁族,师傅本该不会救助你们这类江湖人,
奈何小韵被师傅收入门墙,不过八品,却能做出以气摧屋的壮举,想来你也是个狠人。”
程路尴尬,特别是最后一句,你也是个狠人,莫名有点打脸,枣红着脸,“灵姑娘言重了,只是舍妹被你师收入门墙是几分道理?”
“师傅都说江湖人没脸没皮,没想到你这人却是面红耳赤。”
灵秀噗嗤一声轻笑,拿掉最后一块布,放在木桶把手上,蹦跳落地,看了眼门外的天色,“再过些时刻,师傅当回来了,你自个问询罢。”
动着肩膀,程路感觉气力能使上来了,没了刚刚那样的酸痛,不得不说,刚刚的小手为自己抹药,确实舒服很多,应该是用了什么活血化瘀的手法,
而且那温和的气息度入自己经脉中,也是颇为玄奇。
“灵姑娘,不知现在是几月?”
“这才初雪,距守岁还有…四十来日。”
看着灵姑娘摆着手指头算日子,程路自己逆推了一下,现在应该是十一月中旬,看了眼屋外的连天白雪,屋子里的温度略微下降了些许。
武夫入八品后,一般寒暑都感觉不到,气机自会护佑,然而程路现在大伤刚愈,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尽力让自己暖和些。
然而对于八尺之高的自己,这只有六尺八九寸的床显得小了许多,以至于一双裹着灰色裹脚布的脚露在床尾。
看着那泛着红光的木块,灵秀下床后便坐在那小桌旁,熟练的拿出针线,缝制衣物,程路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壁炉常燃,应该是给他的脚丫暖意,这小床,再结合灵秀一副他不是外人的模样,答案显而易见。
自己在人家闺房里躺了这么久,算不算鸠占鹊巢?
“那个…多谢灵姑娘。”
“嗯。”灵秀抬起头,看了眼程路,“无需,行医救助,乃吾辈医师的责任。”
程路有点接不下话头,主要是对现在的情况半知不解,而且,太羞耻了,占用人家姑娘的闺房这么久,又搭话。
怎么想他都会把自己代入不好的境地中。
“医师?”程路有些疑惑,倒不是不知道医生,而是这会用气机的医师?
让他有些不解,莫非是如同三流网游里的奶妈?
辅助?
“嗯,如你们武夫般,医师也自成体系。”
“灵姑娘能跟我说说吗?”
灵秀拍了拍双手,放下针线,将放在一旁的木桶提出,再进来时怀中已经抱了些许干柴放进壁炉中,拿着竹筒吹燃。
程路静静看着,火光映照在灵姑娘侧脸上,后者坐在小马扎上,“这得自武帝立朝开始言,
五百年前,武帝扫平乱世,开创大魏天下,
以学究治国,开民之智为理念,以先秦百家之学为本,在帝都创下太学,各地设乡学、县学、州学,各地州学学子,优秀者可前往太学进修,
百家之学广布天下,万民而学,
时至今日,天下各大修行体系并立,我之所学,便是承自那先秦医家…。”
后面的程路没留神听,反而是陷入另一个问题当中。
武帝?
大魏!
等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套学制,层层往上升,这不就是后世的学制缩形。
“灵姑娘,那武帝,是不是姓曹名操字孟德?”
程路鬼使神差问出这句话,要问那个魏他最熟悉,莫过于三国的魏了。
灵光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是一闪而逝,“是,武帝扫平乱世,创立大魏天下,功盖中原,威德四邦。”
这…五百年大魏?
程路刚刚提起的一点舒适感立马被打没了,他可不记得,先秦之后有那个王朝能过三百年的,这五百年是什么鬼?
“魏之前,是汉否?”
“是。”
“汉分前后,中间是不是还隔着一个新朝?”
“是,王莽篡位。”
“汉之前,楚汉争鼎,再之前,是秦皇扫六合?”
“是,你这人好生奇怪,连这些都不知。”
灵秀看了眼躺在自己床榻上的男子,他正看着天花板出神,有些不悦,“诶,我说你这人,我救了你,你都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程路回过神来,拱了拱手,“一时走神了,我叫程路。”
“这脑筋真不好,跟小韵没法比。”
灵秀嘀咕了一声,转身回到小桌上继续摆弄针线。
程路眼神复杂无比,历史好像在三国之后,被踹了一脚,然后走到了完全不同的轨迹上?
灵秀时不时看一眼程路,她怀疑小韵的兄长是伤到了脑袋,后者走神思考着事情。
窗外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只剩下下半部分依旧是白色,嘎吱踩踏着雪的声音传入屋内,灵秀眼前一喜,放下针线推开门走了出去。
听着传来的谈话声。
程路起身,披上衣服走到门口,入眼的是一位华发童颜的老翁,宽大的衣袍上,有一处特显眼,左边臂膀上蹲着一只小猫,
仔细看,能瞧见它脸上如金钱一样的斑纹,老翁呵呵笑了声,“小友醒了。”
“镖头,你可算醒了。”
“是啊,我们担心了好久。”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蹿了进来,让本就不大的茅屋更显得拥挤,蔡狗跟小工穿着灰褐色衣袍,脸上洋溢着笑容。
程路心中一暖,拍了拍小工的脑袋,“让你们担心了。”
“大哥。”
“小韵。”
老翁看了眼对视的兄妹,把肩膀上的小豹子抱了下来,“秀儿,去准备晚食。”
“好叻,小宝宝,一起去吧。”
灵秀接过小豹子,往院子另一间屋子走去,小工从茅屋跑了出来,蔡狗立马跟上,程韵往边上走了些,“师傅。”
“嗯。”老翁颔首,摸着白须,上下打量了一眼程路,“不错,气血旺盛。”
程路笑着的脸凝固了,刚要感谢,手便被老翁抓了起来,一股强的让他感觉如山之磅礴一般的气机探入体内,温和如水。
“嗯,气机略有长进,大开大合之后,你当迎来破境。”
老翁笑着,转身走入中间的主屋,程路看着老翁背影,这人,是个高手!
“大哥,你没事吧?”程韵担忧看着程路,忽想起什么,“师傅乃是医师,我已经拜在师傅门下,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程路收回惊讶,看着程韵自责的表情,“有这样的高手做师傅,是你的幸运,作为兄长,为你感到高兴,又怎么会怪你呢。”
没问太多,俨然这是妹子的小秘密,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在这。
懒得去计较。
想起那夜,小妹对自己说的长生之法,应该,跟老翁有关,也罢,妹子大了留不住。
主屋,相比于一旁低矮的茅屋,这层木制建筑显得高大,上下两层,梅花树便长在不远处,大厅上热闹非凡。
青铜二层小锅热气腾腾,小工跟蔡狗不亦说乎的争抢着锅里的吃食,程韵跟灵秀坐在一起,吃相端庄一些,时不时交头接耳两句,又低头轻笑。
老翁坐在主坐上,喝着小酒,慢条斯理的吃着,倒是对面的程路,有些生疏,这氛围,莫名温馨,大冬天吃火锅。
“初雪时节,适合食热汤锅,对内脏有益,多食些。”
老翁看着程路轻笑,后者点头。
一顿热闹的热汤锅吃完,程路也基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却是那天自己被小妹接走,带来了这木王谷,至于为什么小妹会知道这地方,程路没问,按照道理而言,自己昏迷了十来天。
吃饱喝足,小工跟蔡狗上了二楼,灵秀也拉着程韵出门去了。
主厅里独剩下程路与老翁,要说另一个,只有那在桌上颤抖着双腿,眼睛还没张开的小豹。
“长兄如父,老夫欲收韵儿为徒。”
程韵看了眼老翁,这是问自己意见吗?
“小妹能得先生教导,是他的福分。”
程路没必要不允,自己便是武夫,这乱世,有些东西傍身,总比什么都无强。
再者,老翁那惊鸿一瞥的气机,强的令他感到望尘莫及,更没有什么阻止的理由。
“终究是你家未出阁的妹子,老夫一生清淡,倒也没什么赠予。”
老翁嘀咕着,程路全听进耳朵里。
爱屋及乌?
看着那孱弱的小豹,奋力的爬起来小跑,眼看着前方无路,程路伸出手,接住这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