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阵。”
身为队正,杨祐是头一回见到密密麻麻的火把往山路口冲来,气势骇人,一声冷静的喝令。
六名持盾走镖人统一拿起背后等人高的大盾,一字排开。
叮叮当当。
流矢声打击在青铜盾上,喊杀声急剧而来,约莫上百人,而镖客早已吓的往一旁卷缩。
杨祐瞳孔微缩,冲在最前面的,俨然是衣衫不整的流民,手上拿着的,也是木棍石头。
好一些的,木棍绑上打磨锋利的石块,充当武器。
“杀敌!”
杨祐那怕于心不忍,这些面黄肌瘦的流民,能造成什么危害,然而身后传来的镖头命令,还是拿起大盾,往前直冲。
如同推土机一般,七人撞开流民的冲锋,流民手上的简陋武器轰在他们坚实的铁甲上,显出道道火星。
杨祐的手腕被一名蓬头垢面的流民握着木棍敲打,后者便上前抢夺他手中的兵器,顺着目光看去,入眼的尽是贪婪与疯狂。
杨祐想起了自己。
流民中,不乏作恶之辈,为了活命。
念及家中老幼,爹娘嘱托,杨祐手中的刀一转,流民胸膛划开伤口,往后仰倒。
程路站在高处,挥舞着斩妖刀,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箭矢,只有盾队在阻挡,那怕他们气力更强。
猛虎也惧群狼。
“放箭!”
一声呼啸,气机加持下,声音扩散而出。
如果流民发起冲锋前,弓队及时发射两轮箭雨,盾队也不必落得被包围的下场。
“冲。”
程路对此见怪不怪,蔡苟闻言,带着剩下的护镖人冲入流民群,局势顿时反转,流民被杀的溃败。
逐渐露出的流匪面目,穿着破烂皮甲,武器倒是成建制,程路微微挑眉,判断着流匪中的气机。
拿起身上的弓,抽出箭矢,附上气机,对着远处的绿林,激射而去。
“哈哈哈,某家在此收买路财,这开春大吉,某也不与兄弟为难,留下买路财,大可离去。”
听着黑暗中传来的笑声,程路哼了一声。
买路财,又岂是那么好留下?
“看你本事。”
气机震荡,整个人冲天而起,箭矢连发,没入黑暗中,肉眼可见便有两道人影倒下。
程路刚落地,一抹凌厉的枪芒便直冲面门而来,反手抽刀往上一挥,顿时将投来的丈八蛇矛挑飞。
看着冲来的胖子,刀锋凌厉,带着一丝电弧直冲而去。
胖子瞳孔微缩,这人什么来头?
武学竟带着附法?
气机震荡,形成气旋护在身前,咬牙切齿,“阁下什么来头?”
“来头?。”程路笑了一下,汇聚气机于手掌上,浑厚气机一拍而出,犹如山洪碰巨岩。
“砰。”
胖子喉咙一腥甜,气机絮乱几分,连退数丈,赶忙就地一棍,避开这一刀,握上丈八蛇矛,
冲击而出。
这小子,气机比自己浑厚数倍。
“铛。”
程路忽感后背疼了一下,饶是他的元神已经察觉到了胖子的攻击,然而上手动作慢了一拍。
胖子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矛尖,打在一层熠熠生辉的淡色皮肤上。
斩妖刀打击而下,斩落蛇矛,气机爆发之下,程路犹如瞬移般,一把掐住胖子的脖子。
胖子气机震荡,然而并不能逼退程路。
“买路财,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拿!”
“砰。”
将胖子直接摔在地上,强大的力量将其脑颅直接震碎,斩妖刀一指四方后退的绿林好汉,“杀!”
蔡苟吞了口唾沫,头一回见如此迅速的攻势,扬起手中的剑,“杀!”
一场鏖战,直至深夜,多是追着杀。
走镖人最远追出十里地,才将最后的绿林好汉诛杀。
“总镖,斩杀绿林好汉四十六人,流匪六十三人,四人负伤,其余人都受了轻伤。”
蔡苟向程路汇报,震撼人心的厮杀。
然而,结果却是血淋淋的,如果不是盾队身披甲胄,恐怕七人全部都得死。
程路颔首,看着面前站着的弓队,“走镖,绿林流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们心肠软,就得连累盾队的兄弟一起,为你们的心软买账,庆幸今天没死一人,否则,我顷刻斩了你们!”
镖客们猥琐在篝火附近,静静看着这个年轻的总镖训话,逃过一劫,他们也不敢发声。
“往日教导你们,团结,团结才是你们的活路,今日小错大惩,沿着蝎子谷跑十圈!”
“向左转。”蔡苟身为带队镖头,指挥带队跑,“跑步起。”
除了养伤的盾队,弓队集体参加跑,其余护镖人,各司其职,程路也没有重复太多。
终究是先进的理念,操练的纪律终究是操练,想要实现,也得需要走镖考验。
独坐在篝火旁,打量着丈八蛇矛,质地不错,奇特的是,上面也有一些花纹符咒,拿出斩妖刀对比。
这是一柄被附法过的矛,看来这胖子,匍匐在这一地许久了。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天涯镖局声势浩大,有绿林流匪埋伏才是正理。
“八品,看来你也想吃开门红,哼,劫镖,也得看看自己的本事够不够。”
程路沉默的将尸体尽数点燃焚毁,楚州多煞气,死尸极容变成僵尸,为了不必要的麻烦。
一场不算大的激战后,都会采取焚烧尸体来结束战斗。
至于绿林流匪的出身?
程路没兴趣去管,江湖毕竟是规则分明,绿林好汉有自己的地盘,镖局也有自己的线路。
若是绿林好汉不守规则,天下四镖也不会光看着。
劫镖致死,谁也说不得他天涯镖局什么。
至于蝎子尾十八弯,倒是平安度过。
天际将明。
弓手才跑完十圈,气喘吁吁喘着粗气,然而程路并没有管他们如何,让蔡苟叫人起来煮米,日出一会便出发。
弓队气喘吁吁,疲惫不堪,却不得不跟上镖队。
程路漠视着一切的发生,弱者跟不上,那就自求活路,镖队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而停下行程。
要么,有足够的身份,要么,有足够的回报。
吃力不讨好的事,程路向来不干。
“总镖,为什么,要责罚?”
蔡苟双眼透漏出疲惫,经过一场厮杀,又跑圈,饶是精力充沛的八品武夫,也有些扛不住。
不过他依旧不解,为何要责罚?
“令如山,听令而不从,便罚,屡教不改,斩。”
蔡苟顿了一下,他觉得眼前的程镖头,很陌生,有些无情了,然而想起昨晚那些疯狂的流匪。
能在这样的世道打下镖局这么大的基业,程镖头又岂会是优柔寡断之辈?
“我明白了。”
“我们不凶狠,牛蛇鬼怪,都会来咬我们一口。”程路将昔日便宜老师的话,转述给蔡苟。
对于弓队而言,今天是极为难熬的一天,好几次坐下休息,都不得不跟上镖队,那怕落伍的镖客。
也不见镖队停留下来,怨言自然有,但没人说什么。
又累又困,极度疲倦之下,当总镖下令扎营时,这些汉子再也扛不住,直接就睡下了。
有的趴着马车,有的躺在草地上,有的更干脆点,就地一趴。
然而没睡多久,该值守的还得值守。
程路面前是肉香四溢的大锅,每人一碗肉汤加肉配着面条吃,还有豆饭,吃食上,却是没有区别对待。
镖客们也难得的,跟着喝了点汤,然而也仅限于此。
“真是百里无人烟,总镖,我们距禄丰还有几日行程?”
蔡苟疲惫的打着哈欠,看着程路随口问道。
看了眼天色,程路笑了笑,“叫兄弟们准备好斗笠,可能有雨。”
“雨?”
蔡苟疑惑望了眼天,虽然黑云密布,但还能见到皎洁的月,这不像是会下雨的天啊?
程路也没回答,自己回到马车内休息。
刚厮杀完,好处就是,程路能休息一番。
同时琢磨气机的运用,毕竟头一回跟人打,一些方法还是要改变一下的。
程镖头又一次陷入没有刀法的窘迫境界中,如果有高深一些的刀法,兴许那胖子会死的更快些。
后半夜,雷霆阵阵,大风呼啸。
轮守的走镖人通知了蔡苟,一脸莫名其妙的走出帐篷,“还真让总镖说对了。”
好在命令还是下达了,连带着镖客们,有斗笠的披斗笠,没有的用植物叶子披在身上、
天亮倒是晚了些,程路走出帐篷的时候,已经是大雨倾盆,生火做饭只能在帐内。
看这架势,进程又得拉下了。
这回做的馒头与汤,走镖人配着一根竹筒,这样子,便是不会停下做吃食了。
风雨中,镖队再度出发,雨水打在马车山,并不能淋湿里面的货物,程路坐在马车内,静静看着书。
风呜呜的吹进来,遇到水坑,走镖人推或拉,极为艰辛。
更难的是跟在后头的镖客,不少体弱的,出现了受凉的情况,镖队也尽职尽责,将有情况的镖客抬入休息用的马车上。
更艰难的,是跟在天涯镖队后面的小镖队,行路艰难,不少镖车卡着动不了,逐渐乱做一团。
程路拉开帘子,看着久违的阳光,走镖人各个灰头土脸,浑身泥泞,面无表情道,“寻一处平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