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中年人挑眉,看向右边的少女,道:“你看看。”
“哦。”少女点头,黑白分明的瞳仁迅速密布满清气,淡淡清光一闪而逝,显得极为诡异。
黄尚书好似不在意少女坐在自己的案桌上,道:“秦牧,你可有什么隐情?先前为何不报!”
“尚书大人,草民是冤枉的,没有隐情,家父已经问斩,草民心生悲痛,身为人子,怎能见父母为幕后主使顶罪,
陛下失去皇子之疼,草民深有体会,而草民亦失去了父母,与陛下感同身受,
断然不能让幕后主使,逍遥法外!
看了卷宗,发现其中端倪之处,特来禀报。”
秦牧眼圈赤红,泪痕顺着脸颊滑落,不卑不亢,既透漏出对失去父母的痛心疾首,也表达自己想要抓住幕后真凶的决心,悲伤而又坚定。
满分啊!
这演技,起码混个实力派一线演员都足够了。
黄尚书挑眉,被秦牧这表现惊讶了一下,我见犹怜,此子赤城之念徘徊心间,但身为诸公之一,
聪明人可不会相信表面看到的,看向少女,少女点了点头,这才释怀。
黄尚书端起茶杯,茶盖轻拂茶水,并未喝下,道:“取卷宗来。”
吏员取来卷宗,秦牧定眼看去,比二郎给自己的更详细一些,还有最新进展。
劲装中年人站在那,如铁塔般,却给秦牧心惊肉跳之感,右边少女一直晃荡着脚丫子,明眸始终看着秦牧,纯良无害。
黄尚书气定神闲,能破自然最好,不能破,只能找人顶罪。
反正对官场老油条而言,秦牧能不能破案不重要,但打更人与教师都在此,他不能按照官场那套来。
秦牧放弃从七皇子身边的人寻找,而是选择从嫌疑最大的地方找,沉吟道:“七皇子落水到救起之间空出了两刻钟时间,
御刀卫为何不营救,尚书大人,我需要更详细的卷宗。”
“此便是卷宗。”黄尚书挑眉,神色逐渐紧皱,放下手中的茶杯。
鹅蛋脸少女跳下案桌,好奇的看向秦牧,又看了看卷宗,好似是在思考。
劲装中年人眸中精芒一闪而逝,沉声道:“你如何看出?”
“七皇子寅时一刻落水,但御刀卫与禁卫救起七皇子的时间是寅时三刻,而这一刻钟,卷宗记载,御刀卫踏浪而去,禁军随后便知,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宫女太监心惊,作鸟兽散,而卷宗记录在此停止,又出现时,已经是七皇子被救起,
空出去的两刻钟,虽有所讲述,不过都是些无用的东西,并未指着核心。”
秦牧沉声道,超乎他的预料了,第一种案例否决,从昨日便在准备讲解案例,结合大林王朝独特的超凡能力讲解。
御刀卫为京城五卫之一,其中皆是武夫组成,而武夫,具有非凡的实力,想必以御刀卫的实力,最次也是七品武夫,…
踏波而行很简单,
还有禁军,更是强悍,乃是宫里的隐秘护卫,实力高强。
大林特有的修行者体系,从昨晚知晓这份记忆起,秦牧便根据后续的细节推测出,案件中,空缺的那点时间,
便是破案的关键。
“呵,那你说,具体会是什么人做?”劲装中年人呵了一声,问道,一介草民,运气好些而已,让你猜中了。
少女歪头,道:“他说的是实话。”
我艹!
秦牧心惊,想起少女刚开始眼中诡异的清光闪过,她能探查人的内心?
黄尚书赞许看了眼秦牧,空缺的两刻钟,也是昨夜才推测出,此子在天牢内凭借卷宗便能推测出,有几分本事,摆手,道:“取卷宗。”
初步信任已经搭建完成。
秦牧松口气的同时,庆幸自己看过那么多谋杀剧本,聚精会神看向后续卷宗,眉头一点点紧皱,
这……他没见过!
浓雾!
消失!
七皇子真悲惨,死在御花园的池子里,那地方才三寸深,落水前惊雷炸响,落水后浓雾弥漫,御刀卫与禁军进入其中寻不到七皇子!
后续卷宗一致,找到七皇子的时候,是两刻钟之后,那会七皇子已经死的没救了。
疑点1:浓雾?
疑点2:为何找不到?
疑点3:御花园池子里多出的颗粒!
疑点4:宫女太监的不适。
解开四个疑点,真相很接近了。
“尚书大人,草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秦牧挑眉,有些东西他不知道情况,不好假设。
见黄尚书颔首,秦牧道:“尚书大人,能制造出浓雾与惊雷之人,是那个修行体系?”
头痛啊,为什么会有超凡的能力出现!
秦牧心想着。
黄尚书看向少女,少女眸中闪烁着好奇目光,道:“教师体系,六品炼士知天文,晓地理,明四季,通天地,炼化万物。”
还有这样神奇的体系!
魔幻世界也太没常理了吧?
秦牧心里嘀咕,脑子里疯狂运转,脑细胞恐怕在大规模死亡,看向黄尚书,道:“尚书大人,御刀卫与禁军,武夫几品?”
“禁军六品起,御刀卫八品至六品。”黄尚书沉吟道,关于京中各卫的基本情况,他还是明白的。
教师体系,武夫六品与八品,浓雾,惊雷,颗粒!
秦牧深深送出口气,盘坐在地上,脑子里风暴继续酝酿,嘴角却含着笑容。
黄尚书疑惑,道:“莫非贼人是教师?”
频频看向鹅蛋脸少女,少女报以迷糊眼神,她也很奇怪。
“即使是教师,那么,他是如何入宫的?”劲装中年人沉声问道,眸光锐利,好似随时会洞穿秦牧。
秦牧嘴角含着笑容,翻开卷宗,道:“再精密的谋划,终将会留下痕迹所在,御花园池子里的颗粒,便是破案关键!”…
黄尚书挑眉,劲装中年人蔑视秦牧,一颗石子?
能破了这朝野震惊的案子!
鹅蛋脸少女从腰间小包里拿出一串葡萄,杏眼动了动,看着三人,道:“你们吃吗?”
见无人理会自己,少女美滋滋摘下一粒葡萄送入小嘴里,眼神弯弯,充满幸福的味道。
黄尚书皱眉看向少女,劲装中年人视而不见,紧盯着秦牧。
秦牧头脑快速运转,因果逻辑关系还差了点什么。
证据!
两匹黑马一路往东而去,百姓颠沛流离,到了东州境内,反而是另一幅景象。
“真的就没有办法来改改这个世道了吗?”
灵光有点不开心,事实上,自从东行以来,她就没有再笑过,沿途所见所闻,皆刷新她的世界观。
荒芜的村落比比皆是,更有甚者,直接在路旁就看到的尸体也不在少数。
白仙看向东方,那怕如今他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赶路,但依旧采取了骑马前行的方式前进,为的,就是看看这人间。
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相比于往日富庶的关内,关外百姓要好上许多,兴许是因为几个月前,东线正在交战萨满诸国。
那怕是双方停战后,东线的兵马依旧要防止萨满诸国再犯,而要回撤的兵马还未动身,荣和帝便撒手人寰。
坐拥二十万可战之军,加上各地驻军,自荣和帝驾崩,东境数州之地已经形成了虚以为蛇,暗中克扣税银的地方。
听调不听宣,兵峰强盛,隐藏可战之兵比之南境乱军不弱分毫,更是得益于东境的战事,境内的兵马属于大魏第一梯队的边军与禁军的混杂。
在刀甲上比之南境更精良,大魏的这场权力风暴,不知会将大魏带往何方,如今南军击溃了皇父带领的朝廷军,
少帝战死紫禁城的消息传来时,天下人皆惊。
而两匹黑马上的人知道这则消息时,已经是城破四日之后了。
“皇宫,被攻破了吗?”
听着灵光的话,这一路来,这丫头倒是吃光了鹿皮小包里的吃食,白仙看着飞书,笑了笑,“应该是,不过这天下时局,
已经不是南军或者北军所能阻挡,万妖国领头,南疆蛮族一同攻入南境,
南军后方不稳,北边边军尚在,
如此情况下,南军攻下京城,反而没有任何好处,还落了叛乱的骂名,身后又被万妖国截胡,苦了,这关中百姓。”
白仙知道的自然是比传来的消息多得多,通过纵横交错的黑影情报网,大魏各地发生的事情,他只要想,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想来,谁也不知道,这天下环境变得如此之快。
南军起兵之时,还是荣和帝驾崩,少帝即位,圣人书院并没有诏令传出,皇父辅政的时间点。
打着清君侧的主题,便是为了先帝的儿子女儿们伸冤。…
可谁知南军也是如此,攻破皇宫,少帝跟皇父死在战火中,这下,清君侧的名义就变了。
白仙认为,汉王这一招虚实相间,应当想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从二人还未离开京城时,汉王便调集大批的粮秣辎重进城来看,汉王应当是准备以京营的优良武器作为倚仗,
牵制南军在外,却也未曾动用北军,毕竟如果数十万北军南下一半,南军便得思量思量,攻城战,那怕有火炮这样的利器。
但若是己方兵力没办法做到数倍于敌方亦或者拥有奇袭斩首的高品强者,根本打不下。
京城作为大魏都城,修固时,便是易守难攻之地,然而北军没有动,南军又用的快打法,这才成功。
在白仙的推演中,北军如何都不会败,但现在从汉王的布局以及让自己带走灵光的举动看来,汉王或许,从头到脚,都没准备让北军参与战事的准备。
“真是一家人窝里斗,还得防着外人,你纵然这样谋划着,你的家人,会知道吗?”
“什么一家人窝里斗?”灵光好奇歪过脑袋问道,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身边的小白脸,总是喜欢没事就自己傻笑。
一路走来,她见过太多次了。
在山泉旁看马饮水,他就自己站在泉边哼哼笑着,时而又在那自言自语,灵光如今也是五品境了,她可没发现什么有的没的传音。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而已。”白仙笑了笑应付灵光,“到了东州,我当继续北上,你是回你师处,还是与我同行?”
世人皆知老天师举天师府遁去,不知何处,然而白仙自己知道,老天师现在在那。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那个逼王也在那。
他们,都在那等着。
“北上作什么?”
灵光好奇问道,继续北上的话,就是燕州了呀。
“入那萨满,探探虚实。”
白仙目光如电,如今天下势力中,唯独没接触过的,一来便是这萨满教,二来便是万妖国。
都是人间不可或缺的力量,前者拥有超品巫神,后者更是拥有半步超品的万妖国主,相比较而言。
白仙这个二品,就显得有点平平无奇了。
是的,如今白仙,已经是二品境。
得益于曹孟起势迅猛,让白仙借的一些助力,重返巅峰,甚至比前世更强许多,心中执念愈发炙热。
单挑匹马去试探萨满,也是他与曹孟的数个约定中的一个。
“萨满,那边肯定有好吃的。”灵光本能的说了一句,然后语气又垂了下来,闷闷不乐。
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丫头露出这样的神色,白仙疑惑问道,“怎么了?”
“皇宫没了,我的回忆也没了。”灵光嘀咕着,有些沮丧。
京城是她长大的地方,哪里有她熟悉的人,有朋友,还有关爱她的师傅跟师兄们,现在一切都变了。
义父皇驾崩,入土为安,如今那还活着皇太后,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听闻自己的家乡被攻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伤感,那满月楼的麻豆绿糕,恐怕今生无缘了。
白仙听着灵光带着悲伤的声音,许久才说道,“萨满之地诸国习俗与中原不同,
吃食方面,应该也有自己的特色。”
“好,那我随你去萨满。”
灵光眼中的悲伤一闪而逝,一人,一力,她无法去抗衡这天下大势,最大的倚仗都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办成什么事。
大魏天师府。
再也不存在了。
白仙没去想少女在想什么,二人在日落时分入了东洲城,倒是如今有宵禁,白仙找了家酒家,暂时住下,一路走来。
劳累是肯定的,他倒没什么事,只是见了太多的路有枯骨,民不聊生的景象之后,有点感慨。